夏侯淳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敢。
突然,地上的男人擡起了頭,那是一張很普通的臉,普通到轉個身就記不起他長什麼樣。“救命……”男人目光卑微,看着夏侯淳祈求道。
夏侯淳眼睛瞪得更大了:“我……我不會武功啊。”
男人又求了一句:“救救我……”
圍觀的群衆立刻七嘴八舌的讨論了起來,其中不乏有些眼力見的:“你看那個穿紅色衣服的,身上還有佩劍呢,怎麼看都不像是不會武功的!”
此話一出,衆人像是看清了一切似的,紛紛将視線轉向了計晖和夏侯淳。
有人心善,忍不住譴責:“他們也太冷漠了,竟然見死不救!”
有人不忿道:“就是,這兩個少年看着這麼年輕,心腸就如此硬!”
還有人理所應當的在為自己的不動作而找補:“我們是不會武功,但凡我們會武功早都出手幫這個男子了。”
衆說紛纭,矛頭無一不是指向夏侯淳和計晖。反倒是那強盜似的兩個大漢無人指責,瞪着大眼對兩人怒目而視。
雖然周圍聲讨的人多,可夏侯淳卻絲毫不覺得有壓力,施施然反問:“你們這麼善良怎麼不救他啊?我們隻是兩個瘦弱的小少年,你們可是一群大老爺們兒。”
方才那些圍觀出言指責的人被她怼的啞口無言,既害怕兩個大漢遷怒于自己,又在夏侯淳面前丢了面子,尴尬之下走的走,散的散,不一會就隻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幾個人還在看熱鬧。
夏侯淳倒也不是真的冷血心腸見死不救,隻是地上那男子給她的感覺不怎麼好,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她想既然計晖沒開口,定然也不需要她做這個英雄。想到這,她側頭看了一眼計晖,按理說這人一身正氣鋤強扶弱,見到光天化日搶劫這種下作勾當應當第一時間就拔劍相助才對,怎麼這會倒是遲遲沒有動靜了?
想到這,夏侯淳又把大量的視線放到了那蹲在地上死死護着自己包袱的男子身上,一不小心與男子求救的視線對上。那男子長相普通,一雙深褐色瞳仁卻像是深淵般神秘莫測,越看,越有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難道……這人也易容了?
夏侯淳猛地從對視中回過神,那男子嘴角似乎以極微妙的角度上揚,不像在笑卻也不像個手無縛雞之力正被搶匪壓制的正常人該有的表情。這個男人很危險,這是夏侯淳心裡的直覺。
“姐……”夏侯淳猛地改口:“大哥,我們走吧?”
兩人正準備離開,突然一道熟悉的女聲傳來,來人心情應當不好,語氣十分不善:“那邊幾個,你們聚在一起幹什麼?”
夏侯淳心中暗道不妙,在這裡遇見誰不好,偏偏遇見了她!
毋清清本就因為案子沒有進展而心情不順,此時見了一堆人圍在一起鬧出不小動靜,立馬将一腔怒火轉移方向,她先是盯着扭在一起的三人,喝道:“朗朗乾坤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還不快給本官放開!”
人群見毋清清自稱本官立馬吓得遠遠躲開,也有不怕事的人細着嗓子解釋了一句:“這兩個大漢要搶地上那個男人的包袱!”
“搶劫?”毋清清笑,怎麼看怎麼猙獰:“這安陽縣的縣令果真該死,治安如此之差,青天白日的就敢搶劫?”說完不等兩個彪形大漢反應,抽出腰間的佩劍一躍而上,霎時間三人扭打成一團,揚起了漫天的灰塵。
“葉小弟。”有人走到夏侯淳身邊笑着打了聲招呼:“能在這裡碰到你,好巧啊,你和計将軍也是來查案的嗎?”
夏侯淳循聲去看,就見葉無塵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熟絡的上前與她攀談。
夏侯淳與他也隻有過一面之緣,便是計晖中劍那晚,與之聊過幾句,在那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這葉無塵倒也不知是自來熟還是怎麼地,總是有那麼多的話。
“我與大人來此查案,不料接連兩日毫無進展,大人此刻心情正不好呢,那兩個劫匪也是倒黴,叫他們給碰上了,今日必定得退層皮不可。”
正說着,毋清清的劍已經接連刺中了兩個大漢,疼得他們跪地求饒,兩個大男人哭的是鼻涕一把淚一把,看着可氣又可憐。
“現在知道怕了?搶别人東西的時候怎麼不怕?”毋清清絲毫不買賬。
“我錯了!”其中一個男人哭着說:“實在是我們哥兩個走投無路才做了錯事,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啊!”
“饒命?”毋清清目光清冷,陰測測道:“這話留着給你們的縣令說吧!葉無憂,給我把人壓下去!”
被叫到名字的葉無憂慌忙收起話頭,對着夏侯淳和計晖擺了擺手,掏出身上的麻繩将兩個大漢的雙手捆在身後,拉着人走了。毋清清看着葉無憂任勞任怨的背影,這才收起滿臉殺氣,又轉頭去看在一旁站了許久的兩人。
“不是說沒空嗎?”毋清清剛壓下去的火苗蹭的又冒了出來:“這會又有空了?”
計晖權當沒聽見,直接無視她。
這一舉動讓毋清清心中更不舒服了,明明該心虛有愧的是計晖,她憑什麼一言不發裝作清高?但是礙于還有旁人在場,她就是心中再氣也知道計晖化成男裝來塘下鎮必然也是有公務在身,良好的職業素養讓她生生壓下那股不滿,轉而對葉槐,語氣頗為不滿道:“你,不好好呆在家裡為清源治病,怎麼會跟她一起來這裡?”
夏侯淳心知自己是被殃及的,倒是也無所謂:“令弟已有專人看管,無需我操心了。”
毋清清氣極:“虧你還是個……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清源的病本就難治,你竟還半途撂擔子,真真是誤人子弟!”
“此言差矣。”夏侯淳笑道:“能者多勞,我這是識時務。”
“你!”毋清清倒是少碰到比她還能說會道的人,她慣來審訊犯人喜歡質問别人探究别人,還從未在别人嘴裡吃過此等虧,忍不住罵道:“一個男人牙尖嘴利,真是上不了台面!”
夏侯淳笑的更開了:“我還未經人事,隻是個少年,算不得男人。”
毋清清:“無恥!”
夏侯淳挑眉,不做辯解。
這時,一旁幹站了許久的男子才小聲的打斷了她們二人的對話:“那個……方才多謝大人相助。”
毋清清看着他道:“這兒沒你的事兒了,快些走吧。”
那男子樣子十分為難:“在下蕭景,從上京來安陽尋親,不料半途遇上歹人,大人好心幫幫我吧……”
毋清清道:“本官不是已經幫你把那兩個土匪抓起來了嗎?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不是……”蕭景道:“我親人不見了,請大人幫我找一下我的親人!”
“不見了?”一聽有内情,毋清清也顧不得生氣了,問道:“什麼叫不見了?”
原來蕭景一直在上京以小本買賣為生,前兩年在親友的介紹下與塘下的一位姑娘定了親,因蕭景父母早亡,所以他和那姑娘約定好等蕭景存夠了銀子就一同來塘下買個宅子過生活,一月前,蕭景自覺已經有了足夠的積蓄,便抛下了上京的生意,來到了塘下兌現諾言,隻是等他再去那姑娘家尋人時,卻被鄰居告知一家人都已經搬走了。
毋清清聽完瞬間沒了興緻:“這怎麼叫不見了,無非是那家人如今看不上你所以躲着你罷了。”
“不可能!”蕭景潸然淚下,心痛道:“林娘不會騙我的,我們這些年一直有書信往來,上月我來之前已經與她說過,她在回信中也是十分高興期待的,怎麼可能突然就後悔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蕭景的未婚妻名叫林娘。
毋清清本不想管這檔子事,可看蕭景一臉無辜,悲痛的樣,到底是身為官員,心有不忍,她道:“如此我便幫你尋她就是了,大男人别哭哭啼啼的!”
能騙得毋清清的同情,夏侯淳心道好演技,她雖不知道蕭景的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但是能肯定的一點是,他一定易容了!
“大哥……”夏侯淳本以為計晖不會想和毋清清一道在安陽縣活動,欲叫她一起走,卻不料計晖朝她使了個眼色。夏侯淳福至心靈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毋清清道:“大人,找人這事我在行,帶上我們一起吧!”
毋清清狐疑的視線在計晖和葉槐身上來回巡視,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許久,勾勾嘴角,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