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這才反應過來夏侯淳是在套她的話:“你想炸我?”王氏哼笑兩聲:“夏侯淳,我承認我鬥不過你,可是你這輩子都休想知道你娘是怎麼死的,哈哈哈哈哈……”
如今王氏已經輸的一敗塗地,可唯獨在這件事上夏侯淳永遠赢不了她,十五年前的真相究竟如何,夏侯淳永遠也無法知曉。一想到這個王氏就止不住的興奮。
夏侯淳神色平靜的看着王氏仰天大笑。
那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憤怒或者憎恨,平靜的猶如一潭死水,目光中滿是詭異,明明隻是毫無殺傷力的注視而已,卻讓王氏心中忐忑,滞悶難受。
“你、你為何這樣看着我?”
“覺得你可憐可悲。”夏侯淳背對着太陽而坐,帶着橙黃的日光打在她的身後,将她襯的猶如一尊神佛。
她說這話時,眼中的平靜化為悲憫,卻更刺得王氏渾身發。
“我可憐,我可悲?”這話卻像炮仗,點的王氏瞬間勃然大怒:“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憑什麼這麼說?自小失去娘親的人是你,被丢在後院無人管問的也是你,被世人喚作癡兒傻女的還是你,我可憐?最可憐的是你!”
“母親這麼激動作什麼呢。”夏侯淳輕笑着搖頭:“若是女兒說錯了那便錯了,母親何必像被女兒戳中心事一般失控呢。”
輕飄飄的一句話将王氏定在原地,猶如四兩撥千斤之力。
王氏低下頭,沉默許久。
“母親,别的事情女兒不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母親可能也沒弄清楚,但女兒很清楚。”
王氏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什麼?”
“縱使父親不管内宅之事,可關乎于他自身健康之事,絕對不可能馬虎。當年為我娘安胎的郎中可能不是上京城醫術最高明的,但一定是他最信任的,畢竟郎中做事,稍不留意便能掌控他人生死。”夏侯淳站起身走到王氏面前,不知何時起,她身量已經遠超王氏。從前那個在王氏面前隻能低眉順眼卑微怯懦的小女孩,仿佛在這一瞬間長大了。“我娘少時被愛情沖昏了頭腦,識人不清,結下孽緣,為此還做了許多賤賣尊嚴之事,你覺得,當年那個連升兩級,自視甚高的父親,會讓一個曾在紅樓賣弄風姿,并且知道他所有不堪的女人,做夏候府的女主人麼?”
“你……?”王氏呼吸一滞。
夏侯淳的話像是揭開了十五年前的一層薄霧,那些不起眼的細枝末節漸漸清晰起來。
葉無憂嫌苦,幾次三番拒絕吃安胎藥,卻被夏侯平強行命人灌下去。
葉無憂難産,夏侯平明明有能力召喚太醫,卻無動于衷。
她從前隻當是夏侯平喜新厭舊,被自己迷惑後不愛葉無憂,卻不想,這麼多年她才是那個傻子,徹頭徹尾的被夏侯平利用的傻子。
王氏渾身汗毛豎起,如果當年葉無憂的死真的是夏侯平在背後一手促成的,那真的是,太可怕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這十多年他們一直同床異夢,王氏扶着腰笑出了眼淚:“這麼多年我竟然都不知道自己身邊睡的究竟是人是鬼!”
“這也是我一直不找你的理由。”夏侯淳朝着王氏步步逼近:“母親,你的惡果自有天收,夏侯平的命,在我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氏幾近癫狂:“報應,這都是報應,是夏侯平的報應啊,哈哈哈哈哈……”
“母親,我今日來找你不是叙舊的。”夏侯淳拍了拍身上的落葉,如來時般氣定神閑,好像葉無憂死亡的真相對她來說無足輕重:“誠如二妹所說,父親有意要講二妹嫁進淩王府。”
王氏眼神緊緊盯着夏侯淳,這一刻她仿佛才第一次認識面前這個女孩:“所以呢?”
“這門婚事,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王氏面目猙獰的咧着嘴:“那你應該去和夏侯平說,來找我做什麼?”
“來找你做個交易。”夏侯淳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聽說阿弟病了,幾日未就醫,這些錢不僅可以為他治病,還能讓你們換個地方重新換種活法。”
這點錢從前王氏根本不可能放在眼裡。
可對如今的她來說,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百兩,足夠她和夏侯傑後半生衣食無憂。
“難不成你也想嫁進淩王府?”王氏狐疑的打量着夏侯淳,她曾聽夏侯平說起過,疫病結束後淩王有意迎娶夏侯淳為正妃,可不是被她拒絕了嗎?為何她這麼介意蝶兒嫁進去?如今王氏也深知淩王并非良配,可一來夏候蝶深陷其中,二來她做不了夏候蝶的主,要想阻止這門親事,就隻能另尋他法。“還是說,你見不得蝶兒嫁的比你好?”
夏侯淳被這話逗樂了:“母親,您可真會開玩笑啊。其中緣由你不必管,我隻問你一句話,這樁交易,成或不成?”
王氏想了許久,最後一咬牙:“你想我怎麼做?”
“好說。”夏侯淳收回銀票,随即又從荷包中掏出一包藥粉:“今夜你将這藥粉撒入井水之中,随後以置辦嫁妝的名義将夏候蝶一起帶走,出了上京城這天大地大,便無人能管了。銀票已命人存放在上京城外十公裡遠的好運來酒肆裡,屆時你去那裡拿就行。”
王氏警惕的看着夏侯淳:“你怎麼知道我拿到銀票後不會後悔,讓蝶兒又重新返回來?”
“我相信時至今日,母親不會覺得淩王會是個好歸宿。”
“好,我答應你。”王氏歎息一陣:“但是蝶兒也不傻,到時她察覺出不對勁必定會往回趕,隻怕我一個人攔不住她,你再找個人幫我。”
夏侯淳看着她緩緩搖頭:“不行。”
“……”王氏氣的牙根直發癢,她朝着夏侯淳伸出手,憤憤道:“藥拿來!”
夏侯淳離開時像是想到了什麼事:“對了,聽說汪全有也被父親丢到這裡來了,就在莊子旁邊的一座廢棄廟宇裡,或許你可以找他幫忙。母親,我等你好消息。”
少女轉身的背影铿锵有力,背脊挺直,卻單薄的猶如紙片,仿佛一陣風就能将她吹倒。明明她如今她已經是最大的赢家,可在她身上卻看不到半分喜悅之情,反倒是平添了孤獨與傷感。
王氏直勾勾地盯着夏侯淳,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見。
原來,對葉無憂的死,她也并非像是表現的那般,毫不在意啊。
莊子裡又響起王氏尖銳的大笑聲,聲聲高亢,久久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