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那幾天，周星馳收工後總控制不住想去酒店大廳借電話打給孟隔雲，想聽聽她的聲音。又怕她聽出自己語氣裡的焦慮讓她擔憂，隻能生生按捺住沖動，獨自跑到窗台，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克制着，忍耐着。

——他自然也不會知道，在那間小小的咖啡店裡，女生每日眼巴巴地守着電話機，想不明白它為何如此安靜，為何本該響起的鈴聲連日來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響。

又等了幾日，等到周星馳終于靠自己稍稍克服了孤寂，适應了那份冷清，才得以僞裝出一種尋常的平靜心情，小心翼翼地撥通了遠在香港的那個号碼。

不是訴苦，而是分享。

而電話那頭幾乎是秒接。

“阿雲——”

“你終于想起給我打電話啦，哼。”

……

對話内容本身并無特别之處，不過是彙報工作進展，聊聊異域見聞，或是笑談跟着李連傑偷學的幾招功夫。然而，隔着千山萬水能聽見對方聲音所帶來的那份喜悅與寬慰，早已遠超言語本身。

自此，兩人之間的通話漸漸固定下來。隻要不是熬大夜拍戲的日子，幾乎每天都要煲一次電話粥。美國三藩市與香港時差十五個小時，周星馳收工時，恰好是孟隔雲午後最清閑的時光。不愛社交的他，便将收工後的所有私人時間，統統留給了孟隔雲。

吃了什麼，幹了什麼，見了什麼，沒營養的話如同車轱辘話翻來覆去的說，等到每次通話結束時，兩人才驚覺電話聽筒在各自掌心中都會被攥得發燙。

即使是這樣，仍覺不夠。

“你那邊是不是已經過了淩晨了？”孟隔雲擡眸瞥了一眼牆上的挂鐘，算了算時間，“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

“等等，阿雲，先别挂電話！”他急急喊住她。

“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舍不得結束，隻是惱于時間過得為何如此之快。

還有什麼能聊的？還有什麼話題能挽留她？周星馳趴在桌沿仔細回想，猶豫片刻後隻能想到那一件事。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像是怕旁人聽見，他突然捂住話筒，壓低了聲音。

“啊？”

他悄悄吐露的秘密，其實是劇組的一則八卦：現在拍攝的這部電影的男主角，真的喜歡上了女主角。

不是戲裡，是戲外。

孟隔雲倒是知道《龍在天涯》的女主角是利智，但也僅限于過去在電視上見過她的模樣——膚白貌美，身材火辣，其餘一概不知。

可事關後來揚名世界的功夫巨星，即使是對明星戀愛八卦并不那麼熱衷的孟隔雲，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凝神細聽。

察覺到她無聲無息間升起的興緻，周星馳便繼續悄聲講述着他在劇組拍戲間隙留意到的種種細節證據。在鏡頭之外，男主角的目光亦幾乎無時無刻不黏在女主角身上。

“你怎麼能肯定呢？也許隻是同為大陸人之間的親近與照顧？”她提出疑問。

“我當然知道，”他斬釘截鐵地回答，“當一個男人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一個女人身上時，那就是喜歡。”

聽到電話那頭她細細琢磨這句話時發出的無意識嗯唔聲，他垂下眼眸，情不自禁又輕聲補了一句：“因為我也是男人，我懂那種心情。”

孟隔雲回想着在電視上見過的這位女演員，不置可否附和着，關注點卻偏向了别處：“也是，那樣的大美人，應該沒幾個男人會不喜歡吧？”

這話讓周星馳愣了好半晌。

不關心明星婚戀八卦的孟隔雲自然無從知曉，這個被她當作偶像劇情節的展開，在當時看來有多麼驚世駭俗。

實在不能怪她，她又如何能想到比周星馳還小一歲的李連傑已經是為人夫為人父了呢？甚至此時妻子肚子裡還懷着二胎……畢竟在她眼裡，周星馳自己仍隻是個面容稚嫩、滿身少年氣的小男生。

“看來拍電影是容易擦出火花呢，青年男女演員朝夕相處，輕易就能培養感情。娛樂圈裡假戲真做還挺常見的，對吧？能進演藝圈的女演員都那麼漂亮，共同職業又有共同話題，男人們心生愛慕也是自然的事……”

“也不是所有男人都這樣。”他小聲而沉悶地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