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姐不是也未走?”他掀起眼往姜念所站着的竹林輕淡環視一圈,深色的瞳如墨轉深,不經意的朝她道,“此寒青是珍異之品,自小山叢竹移植于此,遂精心護養,如今長勢茂盛。”
“豐姿豔結珊瑚穗,節幹清标筠箨叢。”
四周的竹聲蕭蕭,散逸的話弭散在姜念的耳際,身旁的話慢慢停了下來,她疑惑的從旁邊的青竹上轉開眼,朝身側的人看去,不由撞入了那深谙斂起的眸中。
蕭映竹眸裡的深邃似如昨夜,晦暗的更是令人心驚。
姜念心裡猝不及防一悸,剛想開口回些什麼,他視線卻一觸即離,漫不經心的别了眼,頓了幾秒才問。
“姜小姐可是有賞竹的雅興?”
忽然被這麼問,姜念怔了片刻,聰慧如她卻沒在這時深思,隻想到或許他是應景才這般問,即點點頭。
“今朝北客思歸去,回入纥那披綠羅...有時看這竹,卻像是能見到千年的風霜。”
面前的竹林似如她時代那般青蔥郁郁。
方才一出茶館,正是見了薄陽剛出之時在淡霧中的竹,才恍然深感到此刻她早已在千年前的朝代裡,與養育她長大的時代即使盡力伸了手臂也夠不着,依舊已經跨越着時間的鴻溝。
如今雖已接受了這份不能更改的命運,卻也還是不由步入這片竹林,借着竹節高到仰頭隻能看見天際看不到别處房屋的地方,才能暫且放松身心,任由心中因思念家鄉而所産生的空寂包裹着她,置身于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場景中。
眼底眷念的怔然在姜念眼中一閃而過,蕭映竹本就注意着她的神情,卻還是未瞥及那思緒裡的其中之意。
他若有所思的收回視線,将方才她無意感慨而提起的詩句暗記心底,身後馬車車輪輾道的聲音及近,他微微側過身,面容上略有探究的神色早已恢複成以往的散淡,為姜念讓開了路。
因為方才的問話而忽想起自己的家鄉,姜念雖然面容上已裝作淡然的樣子,可心底怅然仍存。
見送她回府的馬車已到,她暗暗将心底的情緒壓下,生怕蕭映竹發現,堪堪錯開他垂眸的視線,隻與他輕聲道了别,便走出了這片即讓她不由靠近卻又想緊迫離開的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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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姜府旁邊的深巷裡,清晨才剛至,按平常的時間,桂枝她們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敲響她的門。
但唯恐在回廂房的路上被正面撞上,姜念在回程的路上一尋思,想出了對策。
那便是讓雨帶着她直接近廂房内。
雖然之前也未去想看看古代裡暗衛的輕功是怎麼樣的,但機會難得,說不定就沒有下次了。
走在越來越靠近姜府的路上,姜念一路觀察着雨的神情,最終向他提出了請求。
“請問能帶着我回到廂房内嗎?”
觸及雨冷而淺淡視線中夾雜着一抹疑惑,姜念輕輕笑了笑。
“因為夜晚出去和别人應約,雖然是談正事,但被人知道也難免會起驚異。”
“你也不想你主子和我大晚上相見這件事兒被其他人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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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圭擠在進行參拜神女的信徒中,身側的茱萸香不淺不淡的萦繞在他的鼻息。
衆人聽着大祭司的發言,嘴裡叨念着聽不懂的暗語,将頭深深地垂下。
身旁的溪枕見着前面一排排的人有序跪下,神情晦暗不清,最終也随着他們的動作朝神女拜了幾拜。
之後大祭司代替神女所說的話也沒再多聽,兩人趁着衆信徒紛紛擠上去求賜福的時候掩下了面容,往一旁的小徑中走去。
醉花樓新上任的花魁是烏糜衆的神女。
那枚在蒼郡高官裡流傳的花丸接下來也會随着各種暗地裡掩人耳目的應酬而流傳出去。
在這個時機,烏糜衆這樣做無異于是給朝廷下了馬威。
他們的邪術通過看似合規的流程裡正大光明的流傳,若是不知曉的,也就罷了。
可偏偏有關與東瀾軍事的人都清楚,這意味着烏糜衆正開始試探朝廷的底線。
可越是這般嚣張,就越是分不清誰是螳螂,誰又是黃雀。
到了人迹罕至暫且休頓的地方,玄圭與溪枕對視了一眼。
雙方皆在眼中看到了然。
“是‘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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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出任務中,兩人皆是先前沒有接手過與蒼郡有關的事情,而在蒼郡待的久的,與蒼郡民風熟悉的雲岫被蕭映竹調到了屏州那兒。
目的就是為了掩人耳目。
畢竟雲岫與烏糜衆多多少少都知道雙方,在這要緊關頭中,烏糜衆肯定會死死盯着雲岫。
此時隻能來一個金蟬脫殼,甩掉烏糜衆跟來的尾巴。
因此玄圭與溪枕這兩個與蒼郡毫無關聯的人就被派到了這裡。
不過這次他們被派來的任務中,除去盯着五皇子的動作,還有另一個附帶的任務。
便是将蒼郡裡那傳得神乎其神的“七峽山礦洞”事件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