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恬淡在那瓶子上一掃,擡眸間眼底已帶了些好奇。
“母親今日特來女兒庭院探望,是因為這玉瓶麼?”
從剛開始見到姜母時,姜念就敏銳的瞥見了這一玉瓷瓶,來往的談話間便将這物留在心底思索,此時才找了個時機問出話來。
侍女剛想回答,姜母便擡手緩和地止住了她的話,溫和地開口回了她話。
“這玉瓷瓶,是今日往藥肆取藥時,一位顯貴公子所托。說是要親手交予你。”
瓶子被姜母捂得溫涼,姜念道謝後伸手接過,垂下眼轉動着瓶口,觀察這一小巧的玉瓷瓶。
玉瓷玲珑,但因為小,合攏手心便能将它遮住,所以不算顯眼,暗中傳達消息非常方便。
她微微晃了晃手中的玉瓷瓶,聽着窸窣的聲響,像是尋常服用的顆粒藥丸。
在洹朝這些時日住着,也沒見原主的朋友來找她。聽着母親的語氣,是不認識的人,那這會能交予她東西的人選,也就所剩無多。
腦海中立即聯想到那位被孟戬派來的間使,思緒幾經回轉,姜念擡起頭,溫和地朝姜母一笑,将周瑾瑜的面容簡略形容了一遍。
“……是他嗎?母親。”
見姜母微颔首,她心裡即刻有了計量,當即将玉瓷瓶收起。
在姜府裡因這玉瓷瓶耽擱了一會兒,現在再去廂房找茯苓桂枝交代自己會晚歸的事兒已經來不及,姜念正想着托母親交代,就見到正欲走的姜母突然頓住了步子。
“那顯貴公子還說……這是‘結盟的誠意’。”
“……”
姜念神色微怔,聽出姜母話語裡的困惑,随即一轉念,自然順着周瑾瑜這句話往下講。
“之前與他商讨了些有關藥肆的經營事宜,因此說過會送禮來……女兒先前推辭了,卻不料他這會兒趁着我不在時又回了禮,是我照顧不周,給母親添麻煩了。”
姜母在庭院外站得有些久,晚間起了風,此時外邊有些泛冷,也乏了,就不再多問,聽着姜念後邊又添了些叮囑的話,最終又回到了自己的庭院内。
看着昏沉的月色将母親與侍女的身影漸漸模糊虛化,姜念目光落在那她們離去的方向一會兒,又垂下眼簾,看向手中的玉瓷瓶。
它在沉暗的光暈中,透着茭白清潤的光,在手中分外明顯。
之前與周瑾瑜談話間除去最開始提及了同盟之事,後邊都沒再提,這會兒送給她一瓶“結盟的誠意”,是想傳達什麼意思?
他先前光明正大來藥肆,是因為孟戬所令,目的就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好轉達給蕭映竹。而這會兒又莫名送了個玉瓷瓶,難道是孟戬又派給他新的任務?
蕭映竹他們還在姜府外邊等,姜念總覺得周瑾瑜給這玉瓷瓶的目的應當沒這麼淺顯,可沒有更多的時間容她仔細細思,在姜府内耽擱時間已久,她握住瓷瓶轉過身,又重新出了姜府回到了馬車前。
—
這趟去姜府将之後晚歸的事兒告知了姜母,眼下輕松了不少,随即就可避免之後其他人的問話。
馬車停在暗處,她擡手一撩簾子,車廂内的人都同時移了眼,往她這個方向看。
握着車簾的手一頓,姜念有些踟蹰,目光在廂裡環視了一圈,在正處于暗處中的蕭映竹側臉上一停,又燙着似的飛速别開了眼,試探性地開了口。
“怎麼了?”
是因為剛才在姜府耽擱太多時間嗎?
秦覽這會神色看起來是想通了什麼事,見到姜念站在車廂外不動,即便先将車簾拉開,伸手往裡一攤,眼底笑意不明。
“沒有沒有,我們正準備歇一會兒再聊呢,你來的正是時候,走吧,這個時辰到觀月樓,菜也該上齊了。”
攥着的車簾從手中一空,見着秦覽似帶點兒探究的暗色眼神看向自己,繼而轉頭招呼着車夫行駛,目光卻是往蕭映竹那兒瞟,心裡生了些淡淡的疑惑。
方才笑得正歡的雲岫現在也收斂了些,變得正經一點兒,見到姜念神色也不似下午裝可憐時那般靈動,隻微微一瞥她就轉開了眼,面色散着淡淡的虛白。
回到原來自己坐的位置上,因介意現在自己與蕭映竹面對面而有點兒莫名尴尬又微妙的氛圍,姜念不打算現在就将玉瓷瓶交予他,等着夜宴結束後再給,因此在車廂内幾人身份中斟酌了一下,最終将目光放到雲岫身上。
“剛剛見你面色有些發白,是身體有些不舒服嗎?”下車時還見着還好好的。
到底是之後還要免費接手協助自己藥肆的人,去蒼郡後得知藥肆經營情況的也靠他,也算是半個下屬,後邊肯定沒什麼時間談話交流。
這會兒與他對話一下,不僅能給互相一些信任與熟稔,還可以暫且逃避一下對面就對着蕭映竹的微妙尴尬。
不過比起前者,顯然目前對于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後者。
莫名被姜念點名,雲岫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低頭看了眼所做的偏僻位置,即刻就覺得自己是活靶子,有種魂魄馬上就要悠悠從體内飄出的淡淡死感。
對上姜念不似故作的關切眼神,雲岫一時語塞,剛想着找些什麼理由搪塞好,一旁的艾就朝姜念伸出手,漠然又淺淡地看着她,将手中糕點遞了遞。
“這個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