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該是這樣的。
所以與姜念上的感情變化,那若有若無的暧昧,他自然是能感知到,也自然的接受了。
畢竟這也是自己的預料之中不是嗎?
既然是出于因事務而避免不了的感情上,為何還會感到顧慮,感到踟蹰呢?
是從何開始,又是因誰而起,這段感情悄然轉換了?
他像是不自主一般,開始真真正正的深切的去關注,去顧慮對方的感情了。
往往細小的變動,都會引發之後偌大不可估測的結果。
當下的他,若因為這細小的變動,出于真情而止步。
那麼在此之後,再以身入局提劍,那細密的線便會布滿住他的身軀,再往後,會因一人,如同牽一發動全身般,從已然略有瓦解、不再如當初一般堅固的銅牆裡契入,糾纏住他的心髒,影響他的判斷。
就算他的理智如常一般明晰,那些變化也是不容忽視,無處不在的從微小的地方改變,牽扯着他。
……即便這樣,也要繼續嗎?
即便知道在繼續任由自己墜入,會撞讓自己粉身碎骨的深淵裡,也要繼續嗎?
木門吱呀晃動。
風從方才他擋住的那一面裡将門耗開了一角。
蕭映竹仍然沒有動作,身下的影子漸深,漸暗,如一小片即将産生的泥潭,無數雙被他斬過,塌過,刲過的手揪住他的腳踝、衣角,奮力而死命的往下拖拽,譏笑着邀請他同它們同赴往罪人的“極樂之地”。
沉默片刻,蕭映竹剛欲擡手,眼前本面對的隻有那一片木頭的窄小視野忽然開闊了起來,遮擋住他視線的木門敞開,船艙裡的布景映現在他微縮的瞳孔。
堆積的零散貨物,略微整齊的桌椅,敞亮的窗扇通透過所有,映襯着她的青絲褐色淡淡程亮。
姜念略有憂傷的神情似才剛調理散去,眼下困惑與不解的神色更多,正定定地望着他,片刻後出了聲。
“你要在門口站多久?”
“……”
站在面前的男人沒動,就如神袛般冷然看着她,沉黑幽深的眼底看不出情緒。
耳旁似有藤蔓生長破土的聲音,明明周圍沒有什麼可以危機到生命的物體,姜念卻莫名嗅到了一種由直覺而來的危險感。
就似能在下一刻就能吞噬奪取她的生命,如同淩冽的刀鋒抵在她白而纖弱的脖子上,胸腔裡的心猛然一窒息,她下意識轉移開這令人心生恐懼的視線。
退了一步後,又覺得自己這麼做不大好,因此又轉過頭悄然小心的對上蕭映竹的視線,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怎麼了?有什麼事要同我說?”
話畢,姜念又轉眸看了看蕭映竹空空如也的手。
“桃小姐送我的書呢?”
上船之前,也不曉得蕭映竹是不是聽到了秦覽和她的隻言片語,面對着她的提問避而不答,當着桃郁的面把那本白皮書收走。
收走就算了,甚至還多添一句。
“你不是拿着手酸?我保管。”
他語氣平平淡淡,沒什麼感情,可當時的姜念就是莫名的嗅出了一種不滿的危險感,至于這種危險感從哪兒來,她也不知曉。
現在從自己的回憶裡回歸,姜念從蕭映竹手上轉移開了眼眸,心底那股莫名而生的危險感卻與方才回憶裡的感覺對上,她實在有點難理解,這位少爺究竟在想些什麼。
蕭映竹那幅收她書的模樣簡直像是回到了他們初次見面時那般随心所欲。
但他也并非是不講理,他之前的所作所為,都為方子而行事,可這本書與這些又和那些無瓜葛,他又為什麼要收?
總感覺蕭映竹這次的行為毫無邏輯,沒有什麼明确的目的,真的是單純由心行事。
“……”
等了半天不見蕭映竹回複,姜念微皺着眉輕瞥了他一眼,總感百思不得其解。
把她書收走了,她在船上連打發時間的工具都沒有,又不像現代有手機可以刷刷視頻,就是連想看看窗外山水景的想法都被那厚重不知道何時才能散去的白霧遮擋住。
在這兒枯坐了也不知道多久,這樓船又是軍事用,自己到處逛也不大好,人生地不熟,遇到危險還容易惹人麻煩。
現在人下來了,那本白皮書沒帶沒來,連解釋都沒有,平常他那些百般試探的語言去哪了?
無語至極到氣惱從心頭來,姜念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往常的溫軟恬靜與淡雅什麼的通通沒有了,連裝也不想裝的溫軟了,轉身就往蕭映竹身邊走過。
“你放在哪裡了?我要去拿。”
如木樁的蕭映竹這會兒表情才生動了些,不動聲色的斂下眼底翻湧的情緒,擡手将木門拉上,淡淡道:“在爵室,我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