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真有事兒啊?”
“這般掩飾不住心事,可不像你啊蕭映竹?”
“咋了?和她動手動腳了?還是沒忍住情緒直接——”
月光照在蕭映竹绮麗清晰的五官之上,殘白如鬼。
他面無表情地注視着秦覽,眉眼情緒淡涼如水,似深潭中的倒影,靜默的意味不言而喻。
“......哈。”
被蕭映竹這副詭谲又瘆人的模樣吓到,秦覽揶揄的話還沒說完,就倏忽的換弱聲止住,話語末尾還殘留點兒調侃的輕笑。
“哎,說說而已嘛,别當真。”
餘光瞟到築玉亭出現的身影,秦覽趕忙把這燙手山芋丢給姜念,一轉頭剛想指指站大門那處,正猶豫要不要下來的人,目光突然一亮,匆匆把剛剛才收起的八卦掏了出來,笑嘻嘻地讓蕭映竹往後看。
“你看看誰來了?”
雲霧籠罩,擋住了下面最後一絲亮光,光線瞬間暗淡下來。
重重台階之上,孟峥那恣肆無忌的笑意面容在兩人面前一晃而過,就像是專程展現給蕭映竹看一般,他定定看了蕭映竹一眼,随即用他那高挑的身影将姜念的視線擋住,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開口說了什麼話後,兩人開始攀談起來。
秦覽見孟峥那副挑釁的态度,直覺不妙,感覺後脖頸忽然從底往上冒出了寒意,他不由自主往旁邊挪了一步,悄悄轉頭去看身旁蕭映竹的臉色。
“......”
蕭映竹擡着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台階上的兩人,姜念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問話,思考過後,用她那常有的溫軟笑容與孟峥說了些什麼,緊接着,兩人便是長久又頗有深意的對視。
“......”
秦覽偷偷把視線往下移,從蕭映竹在暗夜裡辨别不清的神色在到雪白的錦服,再到腰間的佩劍柄上。
黑暗裡,白皙修長的手格外的搶眼,與輕搭在手下那柄漆黑的劍形成兩種分明的差色,指尖扣着劍鞘,好似下一刻就要抽出刃來了。
秦覽欲言又止,想出聲說些什麼勸慰的話,想了片刻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雖然孟峥和蕭映竹關系不是很好,但這時孟峥會當蕭映竹的面去和姜念說話,肯定不是什麼情愛之事,大概率和宗門有關。
畢竟彼此不信任,宗門的立場在這兒很敏感,光是先前讨論的那些話題,完全打消不了孟峥對宗門的懷疑,因此姜念自然而然是他最容易去過問的目标。
這種事情,蕭映竹是能想出來的吧。
但怎麼總感覺他有隐隐的不悅呢。
不會吧,不至于吧,孟峥這挑釁顯而易見啊,不至于被勾起情緒吧,這,說不過去吧。
蕭映竹此時的反應按正常情況來看待,應當是随意朝上面看一眼就撤回視線的,畢竟他對這種很刻意的惡劣行為向來沒興趣,無動于衷。
可現在。
秦覽眨眨眼,又退了一步,借着長明燈的光亮開始再次探究的看蕭映竹的側顔神情——隔岸觀火,秦覽自然百無禁忌。
沉沉欲墜的無邊黑魆裡,他神色清冷,面容也沒什麼情緒,好似眼前所見的事情毫無波動,毫無感情,隻是站在下面漠然地看着而已。
可他搭在劍鞘上的右手出賣了他此時的情緒。
築玉亭台階與地面相間出的影子拉長,兩邊的建築物開始無限的往兩邊延伸。
長明燈重重光影下,秦覽好似看到有無形無影的透明靈魂從蕭映竹身上走出,不緊不慢地往台階上走,神情依舊淡涼、無情。
如世外之人,僅是為了進築玉亭而路過他人般,沒有什麼多餘目的朝上走去。
接着,那抹靈魂神情自若走到了孟峥的身後,一點殺氣都沒有地利落出鞘,白芒弧度掠及秦覽的雙眼。
他結果了孟峥。
不是因為挑釁,也不是因為厭惡,也不是為了權力。
孟峥甚至還能繼續當他現在的同伴,他們的身份沒有任何變化,僅僅是因為他擋住了姜念的視線,妨礙到他和姜念接觸了,就是這麼簡單。
蕭映竹的面龐處于陰影中,掀起的目光分毫不差的掠過孟峥的身側,涼涼地盯着姜念。
所站的位置與方才未差分毫。
剛才所看見的隻是秦覽的幻影,從未發生過。
僅是秦覽的意象而已。
真的是意象嗎?
光線太過強烈,秦覽刺目地眯起眼,很恰巧的錯過了蕭映竹眸中閃過的淺淡情緒。
如雲過無痕,很輕飄的一下子就消逝了。
那如蛛網細密交錯,窒息到誰也逃脫不出的網,隻藏匿在陰濕暗處,為目光所落之人的專屬。
唯獨她才能感受到,其他人,皆是局外人而已。
而違反了世界規矩,橫插進的外人,自然該遵守規則清除掉了。
這完全沒有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