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她認為蕭映竹是看上去難以接觸,相處起來卻還算不錯的同伴。
但近幾天,她見到了蕭映竹随心給她展現的另一面。
那一面讓她感到極度不适。
就好似她的做法、她的選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而他是這一世界的觀賞者,執棋者,僅需要坐在桌子的一旁饒有興緻地托腮看着便行。
什麼都不用做,隻需要在這個世界裡如神明一般垂眼。
像看孩提時喜歡的動物,像看少年時即興而起的事物那樣熟稔,對後事如何發展已然能預測到。
索然無味,卻又能在他無趣又貧乏的生活中添點可有可無的興味。
姜念和蕭映竹相處也快有兩個月。
她是能清晰感覺到蕭映竹對待她是不同的。
這種不同,不是因為随心而起,而是有規劃的,就好像給他自己下了一個定義,便是要待她和待旁人不一樣的那種不同。
不是出于喜好,也不是其他原因,僅是因為他就是要待她不同,沒有理由,想做就做了。
姜念一開始認為蕭映竹待她特殊的原因是因為她是局中棋筋。
但現在看上去又不像這麼一回事。
深夜間蒼郡又開始下起大雨,昏昏欲睡間,姜念起身關了那扇半開的窗戶。
她不經意往下一瞥,那夜的涼亭朦胧在煙雨中,看不真切。
昨晚發生的事還曆曆在目,此刻換了一間房間,透過不同裝飾的窗棂去看,周圍環境的變化卻讓她感覺好像已經過了許久。
蕭映竹讓别人看到的一面,是陰晴不定,乖張狠戾。
而漫不經心、随心所欲,實際卻很有計劃的行事,是他給朋友所看到的一面。
在對待朋友上,蕭映竹為人雖談不上寬和卻也知分寸,不會如外界所傳言的那般全由自己走,相反,他會給人一定的包容性,不會強迫他人做事。
甚至在有興緻時會給疑惑的朋友至予解答。
……
姜念見過了蕭映竹待人熟悉與不相熟的兩面,也是對他有一定的了解程度了。
可現下蕭映竹對于她這樣的行為,或者說待人的方式,已經不是在普通交際以内,已經很明顯的超脫出這兩者以外了。
她現在都辨别不清該要以何種方式去面對他,去和他談話。
按照眼下蒼郡事态的發展,先不說想回屏州,是想離開蕭映竹身邊都難。
她在這兒是真的無路可去,要是就因為自己面對蕭映竹會尴尬,而任性往其他的地方走,不會給别人拖累才奇怪,她才不想給别人添麻煩。
細細密密的雨滴飄斜打在窗紙上,留下淺淺水痕。
姜念在順勢而緩緩落下的水痕上凝視幾秒,輕輕歎出一口氣,走回床邊緣坐着。
經過剛剛關窗時被冷風一吹,瞥見涼亭又想起有關蕭映竹的事情,本來迷迷蒙蒙不算清醒的腦袋都一下想得清醒。
這些零零散散的想法總是困擾着她,糾纏着她,在她腦海中飄忽不去。
都已經到深夜時辰了。
完全是打亂了作息規律啊。
姜念無奈失笑歎息,把被子拉到身上,有些出神地望着天花闆。
這間頭房也是蕭映竹為她定的。
當然本身也是迫不得已,從他的角度來看,大半夜的直接讓她一個人回原本的房間就不合禮數,而孤男寡女,他本身身份在這兒就敏感,若是他又特意折返送她回去,被别人瞧見也是一樁麻煩事。
他好似料到隔天兩人相處會産生奇怪變化,侍從送她到的這間房間不是門對門,也不是隔着牆。
是在一個不尴不尬的位置。
若她開門的時間剛好和他開門的時間一樣,兩人互相對視也不會顯得不自在。
其中一人隻需轉頭把門關上,再往樓梯下走就好了。
前面的人隻能看到階梯,後面的人不去看前面的人也就罷。
……夜半更深的,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有的沒的。
這種情況已經開始算是過度思考了吧,已經一整天把這種無關緊要又撇不開的事情直直懸挂在半空中了,她到底是對與蕭映竹相處模式的變化感到多焦慮。
輾轉反側,一想到明早同知的結果便會出來,還會繼續和蕭映竹打照面,姜念就覺得難熬。
退一萬步來說,她就不能和艾一起走嗎?
可惜艾也有要事,總是麻煩别人也不大好。
要是自己會些防身術就好了。
思緒漸沉,姜念合着眼,陷入沉寂而無邊際的黑暗。
—
隔天,吏部那邊傳來查出結果的消息。
新上任的指揮同知得到消息,感動得老淚橫流覺得自己的烏紗帽還能安穩地戴一陣子,這把椅子也能繼續坐熱。
換核對印信的本人為上一任已經病逝的同知。
其中内裡牽扯的關系并不算複雜,簡單來說,便是祖上與主教有所聯系,而主教之後慢慢與烏糜衆有合作,因此中間有着這一思維上相傳的信仰認同,烏糜衆插手就方便多了。
烏糜衆那方人的頭領為防止出現多餘之事,讓蒼郡城裡可能與蕭映竹有所聯系的人鎖定,選出最确定的一個,将印信換掉,以辦法拖延消息傳遞送出。
“幕後是烏糜衆我倒是一點也不驚訝,隻不過他們留了這一手的目的在哪裡?”
那兩封在宗門拿到手的情報已經翻看了不下幾遍,裡裡外外的内容都能記得很清楚。
艾也拿去同玄圭與琰瞧了,确認無誤。
去孟峥現所居府邸的路上,秦覽目光在蕭映竹與姜念兩人之間遊移了片刻,有些意味深長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