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空蕩蕩。
出乎姜念的意料,在待客廳裡,并未看到任何人。
召她過來的孟峥也不知所蹤。
木制的地闆明淨映出窗間光亮的影,淡淡的檀木香萦繞在鼻息。
四下甯寂空曠,入目除去尋常的桌椅,便是靠在窗棂下的幾卷排列整齊的書卷。
姜念站在大廳的門外有些探究地朝裡邊布置一掃,剛往裡邁出一步,身後的雕花紅漆木門便倏忽合上,發出一聲輕響。
房間雖靜得出奇,聯想起方才的情形,也當是奇怪的。
但或許是房間外還能偶爾聽到幾聲悠揚的鳥鳴,以及那不曾停息的潺潺溪水。竟讓姜念未感到害怕不安。
一切的疑惑和茫然的情緒都被這極具有書香濃厚的大廳所安撫了。
沒有人能在此刻告訴姜念應當怎麼做,但姜念像是在瞧見窗棂下那幾卷書卷後就有了清晰的目标與方向,直接擡步朝那兒走去。
柔和暖陽螢螢透過薄薄的窗紙照了進來,那幾卷書還殘存素淡墨香,書面上的墨痕古舊,像是許多年前寫上去的。
周圍無人,姜念也暫且不講什麼禮數,徑直坐到了書櫃一旁的紅木椅上,借着窗外淡光一頁一頁往後翻。
粗略翻完一遍後,她又倒頭來看了眼書卷的封面。
封面無落任何字,很潔淨,即便抵擋不住歲月給它留下的痕迹,也能感受到寫這本日記的主人是如何悉心愛護它的。
這書卷似乎是府邸主人留下來的。
孟峥把這些給她看,是為什麼?
姜念将書卷放回原位,又從書櫃上拿了另一卷來看。
目光略及某處時,她視線忽地頓了下來。
—
啟明十八年,一月,二十三日。
孟濉今天在去祈福的時候遇到了一位奇怪的男子。那名男子穿着古怪,說話的方式也很古怪,像不是洹都的人。
啟明十八年,貳月,五日。
那個人跟本宮說他是後世來的,他說話方式雖然很奇怪,但暫且還能相處。知道本宮身份後也不害怕驚訝,也不畢恭畢敬……這種感覺很奇怪。
在打春宴上,雲霁也認識他了。
……
啟明二十年,五月,八日。
壽贊說自己在他那個時代是園林布景專業?怪有趣的,下次讓他來設計我的府邸好了。
饑荒又來了。不知何時能解決。
啟明二十年,六月,二十七日。
壽贊說他有辦法。
他要創立解救百姓的宗門。
之前他出言說過衆生平等的謬論,本宮就不是很相信,但現在看他興緻沖沖的模樣,罷了,仍他去吧。
啟明三十年,一月。
主教對父皇很是不利,但父皇仍然是一副聽取那位教皇的模樣。宗門救濟了很多百姓,現在民心向宗門。父皇準備要動手了。
孟濉勸解父皇官位之事,但到現在都無音訊。
啟明三十年,四月。
為壽贊作保,若其逃避,本宮将代償。
啟明三十年,五月。
雲霁查出心病。但還是執着跟着蕭。
本宮稍稍懂了,但還是難以理解。
情愛比生命還要重要?
—
日記到這裡就結束了。
從日記的稱呼和提到的人來看。
這位日記的主人應當是當朝的長公主,孟知也。而孟濉,應當就是現在的昌德帝了。
宗門的宗主即是壽贊。
抛去其他不看,孟峥想給她看這些,還是因為宗門的立場?
可先前她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他為何還要再試探她一遍?
是因為當年宗門與朝廷鬧得不快,通過何種原因脫離了朝廷的管控,獨成一派,因此想讓她在确認一下自己的站位?
但這條路應當是走不通的。
孟峥若是一直揪着她的立場不放的話,應當會制止她在言談上摘錄那些筆記。
姜念撚着紙頁的手一頓,倏忽往手袋裡的那本本子看。
黃色的封皮與手中這本書卷的款式一樣,就連裡面的書寫方式都是一樣從左往右寫的。
她剛才看的時候并沒有察覺出有何問題,直到現在看到蕭映竹給她的這本本子,她才恍然想起這個問題。
因為她是現代人,所以從左往右寫是出于自幼的書寫習慣。
那長公主呢?
她可是本土的人。
不會有這種習慣才對。
除非是有人改變了她日益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