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自己想出來的想法也是奇怪,姜念壓下了心中複雜的情緒,錯開眼,落到孟峥那處。
孟峥對蕭映竹的出現毫不意外,面對着剛剛想挖他人牆角的本尊,神态上也沒有尴尬不自在,反而非常自然又友好的沖他揮了揮手。
“真是巧,本王剛才還與她提起你呢。”
“不料這會兒你就來了。”
孟峥轉身朝前走了幾步,面對似笑非笑卻未應答他話的蕭映竹再次出言道:
“見蕭國公這副感興趣的樣子,我們不妨一起相談?”
他身子弱,面色也有點蒼白,或許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經曆了一下午的言談,眉眼已經染上了淡淡的倦色,看上去弱不禁風。
站在蕭映竹面前,這般明晃晃的挑釁,像是不怕被蕭映竹出手刀了的無心模樣。
将這句話說完,他瞧蕭映竹還是沒回話,頗有興緻的挑起了眉,将身體頓在了五步之内,又邀請似的開了口。
“說真的,蕭國公若是工作上遇到了不順心的事兒,不妨與本王說說,本王願意接管一些‘你暫且用的上,之後卻化為灰燼’的人。”
“這樣還能達成彼此友好的同盟關系不是麼?”
孟峥視線一錯不錯地落在蕭映竹面上,意有所指地笑。
“節時省力,兼能留才。”
“——”
在姜念有些複雜的視線中,他似怕被驚擾到靜谧的園景般,輕聲細語接話道:“怎麼樣?蕭國公,要不要考慮考慮?”
貼臉開大。
四處的風驟停,隔着他倆有一段距離的姜念,腦海意味深長的浮現出這四個字。
—
在認識孟峥之前,姜念一直覺得沒有人敢在蕭映竹本人面前宣誓權威,故意挑釁,當衆挖人。
像不怕死一樣。
而她也不會這樣去想。
畢竟想象不出來。
但是,越是覺得離譜難以想象的東西,就越可能真真實實的發現在面前。
——就比如現在。
說實話,從見到孟峥和蕭映竹第一次對線的那一天起,姜念就感覺這兩人之間有種隐約的火藥味,但這個火藥味無影無形,看不見抓不着,就連導火索在哪兒都探不到。
這是一種很空心的狀态。
彼此都處在維持友好和平的天平邊緣,都漫不經心,雖維持着,但随時都會出現裂痕。
而這裂痕是大是小,是能粘貼還是無法複原,斷裂到破碎之地,誰也摸不清楚。
在蒼郡的這幾次言談時,這兩人一見面,姜念總會下意識提心,有意無意的觀察着這兩人,怕他們之中的随意一方會忽然玩心四起,将勉強維持和平的細線給挑斷。
那條細線忽緊忽松,随時都有斷裂之兆。
但是在蒼郡的病疫事情解決前,姜念覺得,這種事情還是别發生為好。
萬一發生了——她會覺得接下來的一切發展,都會因果破裂,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那麼,現在沒有其他人能打圓場,而紛争的對象又是自己的情況下。
哪怕她再不想和蕭映竹有過多的接觸,此時也必須得去了。
—
蕭映竹微垂着眼,眉宇間的散漫散去了,眼底愈發深不可測,像是在醞釀着什麼即将要爆破的事情。
言談上所代表自己特殊身份的那柄在屏州所見的殺伐之扇,也被他握在手中,食指悠而輕的摩挲在扇的邊緣。
那噙着笑的唇看得令人發寒,雖仍一字未說,可看着這副绮麗又奪目的冷戾容貌,又像是什麼都說了。
四周緩和的氛圍極驟下降,雙方都沒有想退讓的意思,孟峥甚至似不擔心蕭竹把他刀了一般,因為側頭的緣故,白皙脆弱的脖頸透出青細血管,任由它暴露在空氣中。
蕭映竹在等待着一個時機。
一個恰然的時機。
而為了這個時機,他也就在心底掂量着事。
待那處維持和平的天秤搖搖欲墜,在被雙方撕裂的那一刻起,估量的事情就會得出答案,在拉扯之間赤然将結果擺放在兩人之間,瞬間拔刀相向。
他們到底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姜念被這無形的迫感壓的喘不過氣,視線一飄,剛剛注意力一直在蕭映竹那邊,此時才發現孟峥的手也虛虛地搭在刀柄上,兩方的信任度都似要随時告罄破産——真的不能再等了!
腦海裡繃緊的那根弦斷裂,似有誰在背後推了一把,她走了幾步就朝他們那邊飛奔起來,怕自己晚了片刻就會出現不可挽回的結果,緊攥起的心都一抽一抽的驚悸。
他們所站之處稍遠,隻有跑才能迅速将距離拉近,視線所落之處的兩人離她越來越近。
姜念張了張口,想說出名字,但又怕因為自己外界插入引發擔心的事情出現,隻好從後邊繞過去,借着景色的遮擋盲區靠近他們。
好在兩方都似顧忌着什麼,雖挑斷了線,卻還沒出手。
前方的那抹雪白出現在眼中,姜念心一橫,也不管禮儀不禮儀,恬靜不恬靜了,伸手便将蕭映竹猛地往後拉了幾步,随即脫口而出。
“——你們兩人想搞什麼啊……!”她深吸了一口氣,拽住蕭映竹袖子那一片衣角,在對方回望過來時,隻往後稍退了一步。
心跳如雷。
姜念努力冷靜下來,蹙眉看向他們倆人。
“現在還不是争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