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秦覽還站在府邸那邊看着,姜念不好在他人的目光下做出有其餘波動的神色,也不想讓蕭映竹窺其分毫,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回應。
不知道蕭映竹有什麼話要和她講,先應着好了。
薄陽染紅天邊,走出那道林間的道,視線忽明。
樹林陰影褪去身後,秦覽想再仔細觀察一下他們面容上的神情變化,卻發現他們的神色已經完全收斂,看不出任何多餘的表情了。
今日的事情暫且告一段落,事務上沉重的思緒也被他抛到一旁。
從蕭映竹那兒探究不出一個所以然,那隻能從姜念這兒來找突破口了。
本着追尋八卦的本心,秦覽揮了揮手,讓艾将剩餘的報告留到回去再講,随即整理了一下着裝,朝姜念笑道:
“姜小姐晚上可有空閑?艾在與琰交接任務的時候拿了些蒼郡節日特産來,若有空閑,我稍後讓艾送到你房間去。”
蒼郡節日特産?
秦覽一般主動朝她找話題的時候,大多都是出于私人八卦。
看他此時的神态,以及忽然提及的“日常話題”,恐怕又是出于他自己的什麼趣味了。
姜念被蕭映竹剛剛那句突如其來的邀約搞的有些心神不甯,此刻邀約本人正站在她的不遠處等待她對秦覽的回複,前後兩道視線都同時落到了自己身上,壓力忽然倍增。
答應秦覽的話後,可不可以借此擠掉蕭映竹對她的邀約?
最近事情繁忙,她還沒有理清自己與蕭映竹之間的關系,要是晚上他問出什麼自己措手不及的話來,那麼被套路的人就是她了。
和蕭映竹談話,手裡必須有一定分量的砝碼來才行。
而她現在的思緒都是混亂的,這樣直接去面對蕭映竹,心裡沒底。
沉默片刻,姜念收起思緒恬靜笑了笑:“可以呀,秦公子有心了,倒時候艾來了,讓艾敲敲門,把特産放到房間門口就好了。”
“姜念在此謝過秦公子的好意了。”
秦覽整來整去,為的就是等她這一句話,聽到姜念說了關鍵詞,他立即笑着回道:“無需在意,蒼郡往後還有事情需要姜小姐幫忙,屆時還請姜小姐多多海涵。”
想到之前在言談上對船夫之後事情的看法有些推測,姜念立馬反應過來秦覽指的事情是什麼——這件事兒還與他着手的探查進度有關。
她點點頭道:“沒關系,能為蒼郡的調查出一份力,也是我分内之事。”
回答歸回答,回完秦覽的話後,姜念忽然有種落入不妙陷阱的感覺。
——秦覽在此刻借着禮物來讓她說的那句感謝,所想要達到的目的,應該不是事務上的。
按照以往的慣例,他似乎是想借着這個禮物來八卦才合理一些。
思緒一通,姜念擡眼朝秦覽那邊望去,果然看到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像是怕姜念把自己剛剛的回複收回去,他立馬擺擺手,後退了幾步,朝她揚眉笑了笑。
“姜小姐記得就行,那麼,我還有其他事,就先走一步了。”
這話音還未穩穩落下,秦覽就朝她利落點頭緻意,随即轉身往不遠處以及收拾好馬車的艾那兒走去。
他的步伐邁地格外快,像是怕姜念把剛剛答應的話給收回去,一不留神就到了馬車的車廂外,等候多時的仆從為他掀起了簾子,緊接着,人即便擋在了簾後,不見蹤影。
“......”
走得也太快了吧。
姜念有些無奈的收回視線,四處一看,才發現剛剛還站在門口的溪枕與于鶴似乎是在他們交談的時候走了,府邸外也就隻剩下了她與蕭映竹兩人。
好在這大門門口空曠,四處還有些在打掃的仆從,不會讓她分外尴尬。
姜念沒去看蕭映竹的面容,轉過頭朝前走了幾步,清楚自己今日怎麼也躲不過,必須與他同行回國賓館的命運。
來的路上有秦覽陪伴,不會覺得不自在,也不會緊張。
現在秦覽溜了,隻剩下一馬夫和他們兩人,怎麼想都很奇怪。
外加上蕭映竹那句不明不白,沒有明确指出話題的話。
她心裡是知道對方要談什麼,但是按照現在的情緒,還是不談為好。
可惜這兩項即将面對的事情她都沒什麼可以選擇避開的餘地,隻能在原地糾結,然後調理好心裡的逆反心思,正起神色去面對。
面前的簾幕被人掀開,蕭映竹側過頭,露出漂亮又绮麗的側顔,垂了眼看她。
“你先行。”
姜念恬淡地一緻意,沒開口推讓,索性從他掀起簾子下的那處空位擡步跨了上去。
車廂内的布置和來時無異,身後的蕭映竹還在等她落座,姜念也就沒有再去花心思重新選座位,直接坐回了來時的位置。
從她的視角和想法來看,蕭映竹後上,應當會坐到對面的位置。
畢竟他對凡事都敏銳,現在這種狀況下 ,察覺不到雙方間明顯微妙僵硬的氛圍就說不過去了。
四處的仆從們還在低頭打掃着近日下雨後黏在石闆上的濕濘落葉。
細窣的掃地聲柔和着漸漸昏暗隻留下餘色的粉色落陽,她側頭望向高山上府邸外的遠景。
這裡和屏州那處山間府邸的景色不同,遙遙眺望過去,遠處即将吞噬那抹餘亮的黑暗逐漸靠攏着底下阒然的城,燈火寥寥,時明時滅,頹着一股陰晦又濃稠的沉郁。
空氣中那枯澀的落葉混雜着嗚咽的冷風,帶去姜念心底沉抑的思緒。
視線落及的那處深不見底的昏暗城鎮,黑雲湧動,壓抑地面上詭谲的風雲,明滅交織着即到的暴風雨。
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有許多接下來要等着他們面對的事情,是必須要細細詢問再下定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