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雪青色。
他真的很偏愛有這類清淡顔色的袖衣。
竹葉般的青,連着如瀑傾瀉的墨色長發,一同勾染出水暈粉畫。
雕花窗外是屋後的葉林,綿綿細雨輕響,遮擋住了不遠處的喧囔聲,鼻息中隻有清新舒爽的空氣。
他淡雅又疏離,似古典之畫,一筆一劃的鑲嵌在韻緻之景中。
霧雨連綿,如煙似夢。
甯谧地不忍打破這幻境一般的情景。
姜念往前走了幾步,從他身上回過神,往旁邊望去。
引路來的侍女悄然退下,合上了屏風,将裡外劃出了隔間。
這兒不會再有人來扣擾。
對方悠悠地酌茶,那滾燙的茶香熱氣騰騰飄起,氤氲着眼眶發熱。
姜念不适地眨了眨,對上他笑意的眉眼,心底有些糾葛的情緒頓散。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蕭映竹确實也沒對她做什麼過分的錯事,現在再去介意那些,也就扭捏了。
她面上笑着走過去,拉開蕭映竹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你現在是想整哪出?”
蕭映竹散淡地将盞放在她面前。
“邀請你吃飯。”
“.......”饒是本隻想禮貌對話的姜念,回憶起剛才的一頓帶路操作,她也想笑了。
“原來堂堂國公爺是這麼邀請别人來吃飯的。”
面龐上感覺到對方不輕不重的視線,姜念又添了一句。
“嗯,很有新意。”
她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促狹,随即将話題扯到正經事上。
“...不是說好戌時七刻見嗎?怎麼現在就來了。”
蕭映竹食指點點杯壁,饒有興緻道:“用餐與言談這兩者并不沖突,可以順路進行。”
話說的到沒錯。
姜念嗯了一聲,側頭看着屏風外映出來的層層人影。
“那些人——是要參加花朝盛會的?”
剛剛來的時候心中就有疑問了,男女授受不親,很少會在公共場合上看到這麼多結伴而行的男女。
換做在歐洲中世紀還好說,但她所穿越的時代可是古代。
蕭映竹順着姜念的目光看去,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每年花朝盛會都會提前邀請外來者參加,今年有疫疠,為了保護不被疫疠感染,因此在盛會前的聚餐場地改成了這裡。”
想起前幾天被知州請去宴席的那棟豪華酒樓,姜念落在屏風上的視線頓了頓。
“那我們先前去的那家——”築玉亭呢?
當時去的時候,雖然她不怎麼關心周圍的人,但是來往的人群還是很多的。
“那是當地的貴族和世家。”
姜念了然,附和的應了一聲,轉念想到還在城中作亂的烏糜衆,忽起擔心。
“花朝盛會具體開辦的時間是何時?烏糜衆也當會知道。”
就不怕他們來擾亂嗎?
蕭映竹知曉姜念在擔心什麼,平淡地回:“倒是于鶴會派人看守,不用擔心。”
想到于鶴幹脆利落不留餘地的作風,姜念也就沒有過多提問。
按現在的情況來看,花朝盛會應當會舉辦在貴族居多的這一片區。
不得不說蒼郡的知州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在感染疫疠忽起時,就劃區域控制了感染率。
接下來當即做的便是阻止烏糜衆動用他們的那套方案就好了。
腦海中的思路是清晰,但着手做,還是需要花費一陣時間,不會很快的處理完畢。
姜念在心底算着她的下一步要如何走,忽想起一直抛在腦後的問題。
她擡了眼,往對面看去,眼簾中目入的卻是蕭映竹漂亮的側臉。
淡淡的白色霧霭為他鍍上了朦胧的暗光,燭火明滅,绮麗的眉目越發漂亮妖冶。
本來欲開口說的話,又抵在唇齒間未道。
很難言說她現在的心情是什麼樣的。
明明方才在車廂時,還是一路相顧無言。
現在僅是同用了餐,那找不到的話題又莫名其妙的飄了回來。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自然,但一回想起先前推測出的“籠中鳥”,姜念就能想起方才引路的那兩名侍從也是蕭映竹有意引導的。
而現在能相處的這麼恰和,也是他的意願。
姜念不能說是自己排斥,隻不過,比起排斥,她更是不喜歡這樣被捆綁着向前走的感覺。
仿佛自己的情緒都被控制在對方的手中。
這樣很危險。
她不願,也不想。
隔着幾盞茶的距離,他輕淡的聲音似被雲煙籠罩過,模糊不清,滲着外來的水汽。
平如似水的一句話,沒什麼波瀾起伏,就這樣不經意的,鑽入了姜念愣神的空擋,給了她由心的一擊,戳中了她一直找不清源頭,卻又刻入骨髓的方向。
“姜念。”
“你的願望,可是平等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