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映竹對姜念先前所說的話還算在意料之内,不過在聽到她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後,很明顯的露出了些被挑起的興緻。
不過他神色上的那絲訝異一閃即逝,快得幾近讓姜念未捉住。
窗外的雨聲漸漸停寂,屏風外不适時的傳來了一聲輕響。
是先前送姜念過來的那名侍從。
他朝蕭映竹俯下身,低聲道:“大人,外邊的人已被清理幹淨了。”
侍從的聲音并未被刻意壓抑,因此在場的其餘兩人都聽得分明。
蕭映竹對此沒什麼反應,面無表情地朝他示意了一下,随即轉頭與姜念說道:“我們去别處談。”
“......嗯。”
姜念從侍從那邊移開視線,心有别樣的疑慮。此處在外,确實不可多談,因此她沒多問,點了頭,就随着蕭映竹一道同回屋。
回房間的路線與來時的不同,蕭映竹選了另外一條人更少的道路走。
他所帶的路雖偏僻,但從裝修上看,比外頭的道路倒是更為華麗一些。用姜念的想法來看,這條道就像是專門為來國賓館的其中來賓設置的一樣。
而蕭映竹,就是那些來賓的其中之一。
望着蜿蜒而上的階梯,看着他那墨色如瀑的發,姜念視線落在那一片雪青衣袂上,鬼使神差的想到方才侍從所說的那些話,忽而問道:
“孟堯晚上是會住在這裡,所以你特意避開了孟堯可能會走的那條道?”
蕭映竹往上走的身體一頓,往後投其一瞥,輕輕勾了勾唇:“反應還不算差。”
他語調末尾的笑意如出一轍,讓姜念不禁一怔。
寂靜的長廊漫布着清新雨後空氣,一前一後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過道上顯得尤為明顯。
木質的階梯因踩踏而發出沉悶的輕響,即将到樓梯口,呼嘯而過的風也就越為凜冽。
寬闊的裙袖灌了風,全身溢滿冰寒。
剛從溫暖之地出來不久,突如其來的冷不由讓她打了個寒顫。
明明還沒到冬天,蒼郡的天氣變化就變得如此明顯了。
下午還算熾熱。
晚上就這般冷寒。
姜念雖然未多言語,也未做出什麼明顯的舉動。
蕭映竹卻偏偏似是知曉她對這氣溫的不收抗力,往向樓梯口直奔而下的風以身遮擋。
他的動作并不算顯眼,因此姜念隻感覺到了鋪面的風忽然減弱了不少,像是忽然被停滞了一般。
但待她疑惑地擡起頭,往上望時,那風又凜冽地刮過來了。
刺骨的寒吹得她身體一窒,擡手迎面擋風時,漆黑巨影瞬間吞噬入目,雄偉的景觀不由使她停下趕路避風的步伐。
遠處燈火在黑影中閃爍明滅,點點亮光映了她如墨的瞳孔。
高山幾近入雲,在濃雲淡霧中越顯得龐大,在黑夜中更似停駐在江邊的擎天礁船,靜靜地駱在那裡,沉默的注視着其山腳下人類的生活百态。
和它直視久了,甚至會産生出一種它也生了靈識,穿過無數年間的碎月,正垂眼與你邈遠相望。
那藏匿在心裡深處的秘事,在這龐然大物前都似無處遁形。
—
風烈烈地刮,耳垂被風吹得失了知覺,分外凍紅。
姜念在遠處那座無名的山上遙遙一望,随即沉靜地别開了頭,往左手邊的過道走。
蕭映竹正站在其中的一個房間外靜靜地等待着她。
看到姜念在走廊外的那處觀賞地站久了,他也并未說什麼,甚至一絲神情的沒露,神色如常地待她走進,再把已經開了鎖的門打開。
在外浸漫了冷空氣,現在忽到一個密閉空間,環繞在周身上的冷氣就瞬間散去。
姜念下意識輕輕撫了撫手臂,視線在四周一掃而過。
“這裡是......?”
蕭映竹修長的指尖搭在書架上的其中一本藏書上,垂眼看着面前的書架,對她的疑問進行了講解。
“這間即為我先母舊日所藏之書。”
“你若有所尋,可即于此地檢索。”
“......”
蕭映竹從來沒有提過自己的家人,因此姜念對這話題一直當做禁區不提。
未曾想今日他會主動帶自己來這裡。
不僅是給她提供了方便查閱的地方,甚至還是和他父母有關的地方。
想到現下兩人之間微妙又僵持的關系,姜念心裡有一絲複雜。
因此她并未直接出言說什麼話。
靜默了片刻後,她點點頭,順着蕭映竹的意,往裡邊走。
—
這間房間遠比外邊看來的場地大。
甚至連布置,都似和傳統的古典中式不同。
布局倒是有點兒偏向現代。
在一層層的書架後,即為一片廣地。
那裡擺放着幾張閱覽用的軟墊桌椅,桌上還保持着當年主人所離開的模樣。
連翻開未合起的書與夾在書中的枯黃落葉都未被他人動過。
姜念站在這片空地前面,往周邊望去——在廣地的邊緣,擺放着裝飾品。
是綠植一類的事物。
可能是還未徹底融入到這個時代,她恍惚中竟感覺這兒放一張鋼琴才合适。
果然是沒有休息夠。
姜念移開目光,往前面走了幾步,垂眼看了看書桌上被人翻開的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