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句話帶了些猶豫,話音沒落下幾秒,明顯得感覺到儲藏室内的氣氛微妙了起來。
蕭映竹錯愕一瞬,随即輕輕彎了彎眼,像是聽到了什麼有點兒好笑的事情,深深掩藏起眼底那抹不易察覺的思緒,擡眸意味深長地瞧着她。
似要在她的面容上看出他所想看到的那抹情緒。
姜念被蕭映竹這個反應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微微别開頭躲去蕭映竹那如有實質的探究目光。
相隔了幾秒,沒聽到他的回答,這裡的布置也被她看習慣,不再如最初剛見時那般新奇,姜念垂眼斂起心中可能透露出來的情緒,主動偏開了話題。
“算了,是我冒昧了。”
她搖搖頭,稍顯倦乏的歎了口氣,若有所指道:“時間尚晚,蕭公子若是沒有他事要提,民女便先行一步了。”
僅僅一個晚上,他們之間的稱呼就循環往複的換,像是在遮掩着什麼彼此心照不宣的距離,又像是僅僅為了遮擋住心中呼之欲出怕被對方知曉的所想。
蕭映竹聽着姜念忽而疏離無趣的話語,卻沒有任何去阻止的意圖。
甚至有點兒不将她的反應放到心上。
過了片刻,他輕輕阖了眼,側過身,朝後一擡手。
示意姜念可以将門打開——如果她能打開的話。
一副悉聽尊便的樣子。
姜念見他這幅随心所欲任你随便想,就是不打算告訴你的态度忽而有點兒火上心頭。
這無名火預示着她若是順其自己的一時用事,極可能會做出不合理智的事情來。
可姜念偏偏在與蕭映竹合作有關的事情上,有種别樣的執着。
就像他們最初達成合約,彼此試探時她不願落下風言辭交鋒的時刻。
這會兒蕭映竹給她讓了道,那麼她就随他的意好了。
——出于對他的關心,姜念才會這般主動詢問,不然放在以往,她自是不會去多管閑事去問的。
現在卻換來他這般态度,她真是覺得有點委屈。
但這點委屈還不至于讓她擰着這事兒不放,因此姜念直接站起身,不在蕭映竹附近多待,徑直往前走去。
—
儲藏室的門被人關的很死。
剛剛來的那兩人之後的動作變得很輕很小,姜念沒辦法像蕭映竹那樣敏銳地感知到這門上的鎖是否變換了。
她低頭試着拉了一下門,又垂眼在門框那兒用手指沿着縫隙下劃,試着找到突破口。
晚上出來沒打算備任何用具,真是失策。
蕭映竹就坐在後邊支着頭懶散看她,此時她手中又沒有任何工具,想打開這扇方才想打開的門幾乎是不可能的。
意氣用事僅在一念之間,難堪的是她,這會兒尴尬的也是她。
今晚一路過來發生的事都莫名其妙。
姜念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提線木偶,被人帶着走。
即便她掙脫出了一個牢籠,又會到另外一個牢籠裡去。
無限套娃,沒有任何邊際,好像永遠都走不出去。
就像這間隻能困住她的儲物室。
而始俑者卻坐在原處,背對着她,雖未投起一瞥,也卻能知道她此時此刻在為難什麼,踟蹰什麼。
就像從關着她的那巨大籠外的‘神’,如觀看者一般落下視線,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卻不會做出任何行動。
就如一件觀賞品。
她是他千萬藏品中的一個,因特殊時刻才随身帶着,在能讓他出乎意料的時刻,才能分到一點兒視線。
即便現在她站在屋裡試圖出去,他也不會加以阻攔,隻會散淡看這般一個所屬于他的“棋子”,會做出可能超脫他意料的事。
現在都是更深一層的同盟了,蕭映竹在這一點上,也不會變。
果然,先前的那般好相處,先前的那般靠近,那般關心,給她的特殊,全是建立在利益之上吧。
隻有極高的利益,才會讓他親自來做這些事情。
她在之前竟然還真的信了,甚至還在這虛無缥缈的假意感情中去投真情。
真好笑。
她在和這個隻講利益的人共情什麼?
是她傻了。
在這種合作中,沒什麼好花感情的。
最開始的想法也隻不過是找個合作方,推進自己的藥肆經營罷了。
誰知卻在這一件件接踵而至的事情中迷失了方向,會往兩人之間的感情上走。
她怎麼會在這時候才看清?
甚至這些天還為蕭映竹心煩意亂。
明明她本是最不可能動情的那一個。
姜念垂着眼,指尖在門縫上頓住,心中思緒的雜亂,幾近理不清的程度。
纖長的眼睫遮擋住了她心底翻湧欲墜的情緒,但這樣的感傷根本遮掩不住,何況是對他人想法和态度感知明銳的蕭映竹。
單看她的背影,就能看出來了。
蕭映竹反手整理了下剛才放在桌面上的紙頁,那些紙頁上記錄着和壽贊有關的一些事迹。
是他母親的手稿。
主要是提宗門該研制什麼來驅散疫疠的方案,以及一些壽贊在當年建成宗門時的想法。
這些方案直到現在,宗門都在實行着。
而今若想了解這些事情,隻能憑借着僅有的這幾張紙了。
先前還在壽贊那邊留了一份,但看後來母親偶然提起壽贊時,那副有些無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