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過激了些。
但事實似乎就是如此。
那麼她之前是喜歡蕭映竹,那現在呢——?
當時的喜歡隻是昙花一現吧。
是幻覺。
姜念深吸了氣,率先擡手按在了蕭映竹的手上。
她要轉變思路了。
這樣被他牽制着走,她才不願意。
心中的煩悶被壓下,姜念平淡地擡眼直視蕭映竹。
“既然都不公平,那就省省吧。”
“我不知道你在不安什麼……?你是在不安我會跟着孟峥跑路,還是不安我會随時回到原來的時代裡?”
“堂堂國公爺這麼脆弱,這麼容易服軟,怎麼可能啊?”
“你就是在演戲吧。”
“釣着我好玩嗎?”
“之前看我流淚的樣子好玩嗎?”
“看我一個棋子在你手中團團轉好玩嗎?”
“從來都無公平你又何談公平呢。”
這時代裡的階級分明太明顯了。
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是平等的關系。
天塹的檻,怎麼可能垮的過啊。
她又不是什麼能憑一己之力改變這時代規矩法則的超模大佬。
姜念冷冷看了蕭映竹,随即站起了身。
“既然是合作關系,那就各持本分。”
“我和孟峥的合作也不關你的事,之後不要過問了。”
無名火稍平息了一些,姜念将本子合上。
“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能說,但你不說,我們就永遠隔着這難以解決的矛盾。”
她回過了頭,放平了語氣:“可能是你原生家庭的問題,也可能是沉江戰之後的問題。”
“不管怎麼樣,有隐情我能理解。”
“但不要一昧地試探我了。”
姜念移開了視線,沉默之中,她盯着飄忽不定的燭火,黑暗中,這抹光似要刻進她的腦海裡。
“……有什麼想知道的,想了解的,能說得再直白些嗎?”
“知根知底,就沒必要彎繞了。”
“你對周邊的人都很防備,那是因為他們是這個時代原有的人,想背刺自是可以背刺。”
“但我本就不存在于這個時代裡,目前隻能靠着你的關系來提高藥肆名聲經營下去。”
“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我一旦離開和你的合作,我們之間的關系一斷裂,隻要你想,那麼我目前所做的一切努力的化為虛有 。”
姜念松開了一直緊攥着掌心的手,站在蕭映竹的身前,垂眼看着他。
“在合作結束之前,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如何掌控都随便,我都會配合,我不會違背你的‘意願’——那些計劃。”
“我有着超脫這個時代的專業能力,我可以成為你的刀,你的刃,你最銳利的劍。”
她微微笑了笑,與往常的溫和不同,她這次笑得極為嘲弄,極為冷寒,如頹敗發出糜爛的花。
“隻要你能和我達成我所想要的要求,我就可以利用我的專業能力,将你的計劃發揮到最大的限度。”
“饑荒,疫疠,這些對你們來說難以解決的事情——在我那個時代,早就能做到了。”
“雖然單憑眼下的技術研究出的成果不能完全解決這一類問題,但我能降至最低,甚至能抑制住這次即将發生的戰亂。”
姜念緩緩伸出手,在蕭映竹略顯怔然訝異的面龐上,輕柔的撫上了他的臉頰。
她用掌心貼着他的臉頰,俯身在他耳邊極輕的低語:
“既然我是你最特殊的人,我是你藏得最深的底牌。那麼身為‘棋局中的生命脈搏’,自主提出要求的權利也當是有的。”
“蕭映竹,在你我之中,不會再有任何欺瞞,不會再有任何‘不平等’‘不自由’‘不虛僞’的事物,你的一切即是我的一切,而我的一切皆為你所用,怎樣利用都可以…好不好?”
“……”
蕭映竹轉動了瞳孔,緩緩落到了姜念恬靜柔和的面龐上。
她的微笑清淺,卻透着如過期糖霜般的甜膩。
透過她淺褐色的瞳孔,蕭映竹看到了更深層次的腐爛與敗壞。
無休無止的不甘,不安,倉皇,厭倦,否定,逃避,以及成倍的厭惡和不屑。
那溫軟而體貼人心的外表下,原來是這般腐爛到發臭的沼澤地。
蕭映竹的視線緩緩聚焦,原有的怔然褪去,像似嗅到了送到眼前即刻拆吞入腹的乖順獵物,寡淡無味的平淡逐漸浮現出了興緻,更隐晦地情緒被他壓抑在了瞳孔底下。
他仍是散淡地擡眼盯着姜念,唇邊笑意漸顯,聽到了有趣的事般想要再三确認道:“我的一切即是你的一切,你的一切也能既屬于我?”
姜念笑地越發溫軟柔和:“是。”
“規避戰亂,維護父母的信念……不是你一直以來在做的麼。”
“好好利用我,這個願望就能實現了。”
“……”蕭映竹唇邊的笑意擴大了些,閃過的思緒卻模糊不清,那層牢籠似乎變得更堅固了一些。
寂靜中,燭光細微爆裂聲響在兩人的耳際。
他笑着道,比起往常笑意裡的平淡,這次多了分真切愉悅的情緒:“好,這件事……你我都要記得。”
“可千萬不能忘記。”
伸出的手即被握住,指尖相觸間,血液交融。
你可要千萬記得。
直到這場合作的結束——
但這場合作會結束麼。
你的厭恨,我全盤收下。
你無暇外表内的糜爛,我全盤收下。
你對财富的貪婪,對聲望的貪婪,對展現自己能力多與少的貪婪,無比相信自己實力也堅信别人永遠超不過你的不屑,喜愛用溫柔外表來欺騙周邊的人,将内心的秘密高高懸挂,隻放在願意展露人面前的偏心,無休無止厭棄自己,逃避問題,回避感情的懦弱。
我全都收下。
你的一切都歸我所有。
而我的一切也都屬于你。
那麼,你也會接納我無休無止的掌控欲,嫉妒欲,和我所有不堪的地方,甚至是想永遠将你囚禁不讓别人窺視的占有欲吧?
畢竟都是早就腐爛毫無完整之處的遺害。
我可是從那名口中聽到了……關于你極度厭棄否定自己,不願面對現實而逃避到這個世界的借口啊。
蕭映竹帶着笑意,垂眼看着相握的手心。随即緩慢的轉變了重力,将指尖穿過對方的指間,牢牢相握。
即便已經了解了蘭口中的話,也仍然要順着蘭給的台階下,找到那壽贊失去的記憶。
找到那最後的避難所,在壽贊回複記憶後,再次從蘭那邊聽出,‘你已經不願意在原時代生活,你的精神無力支撐到那場災難中醒來,繼續生活下去’嗎。
明明已經對原世界痛苦到能想起來的都皆是片面的美好回憶。
還要裝作不自知嗎。
所以你會永遠的在我身邊。
接納屬于我的一切吧。
是。
你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