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醉花樓的前一天。
夕陽漸落,姜念站在府邸前清點着裝侍女要帶的衣物與打點關系用的東西。
雖說是邪教,但裡邊的人在不出格的情況下,偶爾搞點小動作也還是可以的。
跟外邊沒啥大的差異。
姜念垂頭将洗漱用品一件件放到木箱裡,一直低着頭的緣故,她脖子有些酸。
擡頭舒展一下四肢,望了望這間沒住幾日的房間,才恍然覺得時間很快。
從屏州出發到宗門認識桃小姐,再從渡船到赤門認識孟峥,接着是到蒼郡認識于指揮使和溪官人。
期間還在國賓館見了有關于蕭映竹父母的藏書室和儲物室。
……
明明在過這段日子時總是覺得疲憊,感覺自己生活在永無止盡的無休息日的日子裡。
沒想到一眨眼,就要告别幽館府邸,前往在蒼郡住的最後一個行程了。
揉了揉泛酸的脖子,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最終看向了所有用品收拾後,桌上那最後未裝進木箱裡的物品。
窗外天漸漸沉暗,燭光在此時也越發明亮了起來。
這本跟随了她一路的本子,在此時也暫時結束了使命。
……去醉花樓的話,也就不用帶上這本本子了吧。
要是被敵方發現了,就是白給了。
姜念指腹在有些發皺的本子封皮上摩挲了片刻,最終決定将它交給蕭映竹保管。
等蒼郡的行程結束後,她還想将這本本子做留念呢。
裡邊的每一行字都是她來時的證明。
這兒沒有照片可以存檔,用這本本子來回憶總可以吧。
不過裡邊記錄的大部分都是言談上的線索,即便日後用不到了,蕭映竹比起将本子還給她,更可能直接銷毀。
想到這兒,姜念腦海裡就浮現出了平日蕭映竹垂眼看文書時散淡冷漠的眉眼。
若是聽到她要将這本本子帶回屏州,放在那安保并不算好的姜家府邸裡保管的話,他估計會淡淡看她片刻,然後說‘除了給敵方留下把柄,也無任何用’了吧。
再然後,就帶着淡淡笑意向她伸手,要她把本子交給他。
然後丢到不知道哪兒燃起來的火裡毀屍滅迹。
再再然後,她就隻能默默站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火海的火海外,看着那本在火海裡燃燒成灰的本子沉默緬懷。
“……”
姜念歎了口氣,停止了腦海裡莫名往離奇方向生長的畫面,手下意識翻了翻這本近日在言談時翻開了好幾次的本子,又看了眼準備合上的木箱。
猶豫片刻,她還是将本子留到了書桌上。
畢竟除去放到這兒,也沒地方可放了。
—
将木箱合上後,正糾結着是要在屋内等着溪枕的回信,還是先去和秦覽告别,房門就被敲響。
屋外傳來侍女悶悶的聲音。
“禀姑娘,溪長史的帖子遞進來了,此刻正在外院花廳候着,門上已引至西邊楠木交椅上。”
好巧不巧,剛猶豫着呢,就有人送枕頭來了。
姜念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木箱,回頭應道:“知道了,先讓廚房把玫瑰酥餅呈上吧,我換個衣服就來。”
昨日聽了蕭映竹所說符陣的話後,她回了屋就寫了信,讓府邸的人給住溪枕送去。
沒想到溪枕竟然親自來了。
不過之前前面,他說了會一同參加……這次來訪,應該是交代接下來的事宜吧。
姜念将架上的冰蠶紗拿起,指尖掠過織金卷草紋緣邊,看了眼梳妝鏡内自己的樣貌,見青絲無亂,素紗中單領緣齊整,覺着無差錯之後,随即開門撫框而出。
—
去往中堂的路上,往庭院這兒拿着信封來的侍女腳步匆匆,見到姜念的身影,趕忙叫住了她。
“姑娘,門上遞進來一封朱漆封口的信,說是與姑娘有關。”
見到侍女手上的信封,姜念腳步停頓了片刻,也便伸手接過朝她道謝。
先前和仆從們交代過了,有關她的信件直接送到她房來就好,因此就省掉了放信房去取這一步驟。
前面引路的侍女默不作聲,繼續向前走。
借着廊外間隔挂着的燈籠,姜念在光線下看清了信封上的字迹。
不出所料,是孟峥寄來的。
……不過這會會交代什麼事?
昨日早上都應當談好了才是。
姜念将信收起,随即和侍女走到了花廳内。
—
溪枕早已在裡頭坐着了,見到姜念從屋外走來,随即朝她輕柔地笑了笑。
今日的他又換了一個發型。
青墨的發如瀑垂到腰際,絲毫沒有因平日的绾發而彎曲,後腦以銀絲嵌玉環收束成了松散的高馬尾。
眼尾的黛青色依舊鮮豔。
“姜小姐。”
姜念禮貌應道:“溪官人……今日來訪,莫非是談醉花樓之事?”
溪枕愉悅地彎起了眉眼,将手中溫潤的瓷盞微微轉了個面。
“正是。”
“下官本想以書信告知,但擔心字面難以盡其意,因此想着以面相告會更好些。”
姜念從溪枕的裝扮上收回,暗歎一句不愧是目前所見之中最會打扮的人,每次的着裝都會令她眼前一亮。
真的很超越時代了。
回過神,她落座到了溪枕的對面。
明早就要出發去醉花樓,即便路途并不算遠,但怕途中出現差錯,姜念已經約定要比之前參加花朝會的時間提前一個時辰出發。
那麼便省去客套直接開始。
“嗯,這樣也好,正巧我這兒有一份醉花樓如今的設計圖紙,官人不妨先看看?”
從蘭那裡拿到的圖紙,姜念本想着時間來不及,到醉花樓内部的話若能和溪枕相遇,便将圖紙給他過目。
現在能見面,就趁機給他看看好了。
溪枕對姜念不知從哪兒變出來的圖紙顯得有些訝異,連淺色的眼瞳都微微收縮了一下。
“這是如今的?”
姜念将圖紙推到他面前,應聲道:“是,之前……找那名士兵要來的。”
聽到‘士兵’兩詞,溪枕驚訝的神色轉瞬變得意味深長,眉眼微微彎了下。
“原來如此,那我們得感謝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