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陣?
姜念放下了正欲推門出去的手,轉過身來,有些不解道:“我從未聽過。”
蕭映竹望着姜念稍有困惑的面容,指尖撫在茶盞邊緣,漫不經心地摩挲片刻:“當時溪枕如何找到那些被神女拿去試驗的人你可有印象?”
“......”
姜念沉默了片刻,當時她和蕭映竹的關系還在僵持中,因此也沒去詢問這些和她并不算特别相關的事情。
現在複而提起來,是因為和符陣有關?
她放下手,挎着包走回蕭映竹身前,平淡地搖了搖頭:“我當時直接參與花朝會了,這些事隻知道開頭和結尾,中間溪枕如何通過一個孩子找到那些人的,并沒有人同我講。”
與姜念那雙沉寂如水的眼眸相對,皆是這段争執的參與者,蕭映竹頃刻間便明了她的心思。
有些感情即便看上去修複了,中間的裂痕也是無法黏合到完美無缺。
隻不過現在有着更重要的任務要去解決,這些深重卻已彌合的傷痕便會隐在了下方,顯得不起眼。
待浪潮褪去,剩下的便是殘恒砂礫。
“嗯,當時那群人在孩童家中布下符陣,既是烏糜衆所為,溪枕自然知曉其用途——”
“它能追蹤布陣者的去向。”
姜念思索片刻,想到那孩子的借口是家中奶奶生病,需要去采買藥品,但并沒有錢财。
下意識聯想到什麼,她随即開口問道:“是那孩子的親屬不見,然後溪枕尋着這個符陣的痕迹去追尋?”
蕭映竹略一颔首,對她的推論未置一詞。
茶湯澄澈,映出他低垂沉思的眉眼,疏淡如遠山煙霭。
“是,他們想将溪枕誘騙到皆是烏糜衆的地方,将溪枕這名背叛者緻以死地。”
“......”
這下就全都串通起來了。
那孩子便是誘餌,而父母身為被實驗的對象,向外求助不成,隻能向内示忠。
而表示忠誠的辦法...便是将烏糜衆的背叛者引誘上來,借機殺死。
這樣就能一箭雙雕。
身為實驗體,他們可能認為自己以後可以擺脫這令人宰割的身份。
而管理這些防止逃跑的人,就會将溪枕的屍首成交到神女那邊,請求賞賜。
想到艾曾和她提過即便無人照顧,那孩童家中竟出奇整潔。姜念眸色微沉,擡眼望向蕭映竹,試圖得到求解。
“所以那間房屋幹淨,且孩童沒錢也能生活,是他父母借機要求烏糜衆成員去照顧孩子——以達成孩子信任烏糜衆成員,接着再去出門找溪枕?”
......
不知道為什麼,姜念心底漫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不适感。
但很快,異樣的感覺就消逝了。
蕭映竹自然未曾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思慮與茫然,卻未置一詞,隻将摩挲杯沿的指尖松開,懶懶直起身來。
“此事我亦不知。”
他朝姜念略一勾唇,笑意淺淡如霜,眸中卻無半分波瀾,顯然對她的揣測興緻寥寥。
“若他日醉花樓中得見那符陣,不妨稍加留意。”
清冽的香氣從她身側拂過,随即就漫散在溫暖幹燥的空氣中。
姜念眼睫微微顫了顫,随即順着他走過的方向望去。
蕭映竹已然到了門前,擡手推開了門,指尖虛虛搭在上方,側眸朝正站原地思襯的姜念,輕淡道:“别無他事了,還不随我出來?”
“......”
思考被打斷,沉抑的情緒瞬間輕快些許。
姜念沒好氣地瞥了蕭映竹一眼,無奈道:“是誰喊住我要談有關符陣的事情了?”
活潑又生動、極富有感情的姜念很是少見。
蕭映竹垂眸凝視她片刻,才淡然移開視線,微微勾了勾唇:“有些事,點到為止便好。”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姜念怔然片刻,一時分不清他是在說眼前的事,又或是在暗示什麼。
過了半晌,她才淡淡應道:“我知曉了,感謝提醒。”
感覺到蕭映竹望過來時的淺淡目光,姜念莫名覺得有點兒像那類不得到回複就會一直想,直到她回複為止才滿意的那類偏執,忽感好笑,随即又補上了一句。
“待到醉花樓那一日,我會注意的。”
蟬鳴聲聲,樹下光陰斑駁,風一散,光點便随之落到了地上。
守在廳外的侍從見屋裡人以空空,便進去收拾殘局。
再待他清理完畢,捧着物品出來時,方才還在門邊談話的客人們,已經走到了長廊的拐角處。
侍從站在原地朝他們望去,隻能見到女子仰頭說笑時,被風掀揚起的裙擺,以及前方上位者回頭時,在光影下略顯柔和的面龐。
—
醉花樓,頂閣
神女一日複一日地坐在梳妝鏡前,即便無人來見她,她也無需接見誰,也仍然不出差錯的對鏡梳妝,右手執着炭筆,細細描摹着纖長的眼尾,殷紅的唇。
身後珠簾從外被人輕擡起,發出一串銀鈴般清脆的響聲。
人影從門口若現,隐隐浮現在了神女的梳妝鏡中。
“姐姐。”
少年眉眼含笑,漫不經心地合上門扉,悠然踱步至神女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