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被人收拾得幹淨,也或許是本就沒幾樣物品,長得都灰舊古樸得很,擺放在一起顔色也不顯得雜亂。
艾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到了那刻痕累累的木桌上。
一把筒口杯,一柄快燒完的燭台。
除此之外,就剩下壓在一面銅鏡下的書信。
房間不大,書桌旁緊挨着床鋪,餐桌椅和書桌椅是共用的,站在空空的書桌前往後看,那張椅子被人拉到餐桌下,桌上别無他物。
艾收回目光,移開銅鏡,透過捅破的窗紙往外看,那老婦人歪着頭,像是睡着了,姿勢僅僅是稍稍傾斜了點。
書桌上的信看上去離現在已有一段時間了,上邊寫信的人,看着落款,像是老婦人的兒子所寫。
忽略掉一些慰問的語句,艾将目光定格在了那幾行簡單易懂的字上。
【山上神像說可以用童男童女去獻祭山神,這樣就能保佑我們來年風雨順逐,不會被天災譴罰。】
【......他聰明機靈,長得又可愛,說不定能讨山神的喜歡,讓山神對我們家給予更多的福祿呢?】
【最主要是,我聽别人說,那神像還真會給獻祭童男童女的家庭賜福,送他們柴和米!】
......
艾垂着眼,将信件翻了個面。
信頁後面沒有内容了,就截止到這裡。
寫信人所說的兒子,是方才老婦人所說的孫子嗎?
看樣子,那孫子是從小養在老婦人身邊的,所以老婦人兒子才會用商讨的語氣跟老婦人請求。
最後老婦人答應了嗎?
看到這片除老婦人之外無一人的地方,艾想,就算老婦人不答應,那孫子也當是被她兒子拿去獻祭了。
思緒停到這兒,艾垂下眼,伸手把抽屜拉開。
見到抽屜裡還有幾封保存完好的信,她驚訝片刻,伸手把這些信封全部拿了出來。
将這疊信紙握在手中時,艾覺得有些不妥,動作微微頓了片刻,她又擡眼望窗外望。
那老婦人還坐在椅子上,保持着方才睡着的動作。
“......”
心裡說了一聲“對不住”後,艾擡手把已經拆開的信從信封中拿出,翻開了一頁,接着看了下去。
這一封上的内容比之前的要來得簡潔,但因為字迹稍顯淩亂,艾憑借着腦袋裡僅有的知識量,勉強看了下去。
【那群獻祭我們孩子的人害了我們!路過的人告訴我們,山裡的神像是由人假扮的!現在倒好了,若是那孩子長大,我們說不定還能多得一筆錢财,也就不用這般吃不消了。】
【媽,我們準備去山上圍剿那裝神弄鬼的人!】
艾視線在信件上停留了片刻。
有人告知村民神像的真相,也就是那方的人和烏糜衆是對着幹的。
回想到和烏糜衆有如此牽連,對烏糜衆又愛又恨,還能停留在洹都裡的,應當就是主教殘黨。
許是這些信的年頭至今已久,站在後來到訪者的這個身份上來回望這一些列事件的發生,艾的内心沒有絲毫波動。
将這封信頁放回信封裡,她又接連拆了幾封,大抵都是山外的買賣不好做,老婦人的兒子積蓄虧空,準備回家種田之類的内容,時間在方才看到的那一封之前。
被壓在信件最下方的殘缺紙頁落了出來,看着内容,像是神像倒塌之後寫的。
上面大緻交代了他要逃亡的經過。
【......那神像突然被炸碎了,我跑了,和我一起跑的人說神像倒塌說明山神發怒了,會被山神詛咒。】
【不想拖累家裡,我先帶點糧食去外面避災,近期和邊境的商販搭上了話,等我賺取一筆錢财來再回村!】
......
艾歎了氣,将有用信息的這三封信裝進了攜帶裝物的袋子中。
揉了揉脖子,站在空曠的房間裡,朝四處望了望。
沒什麼可以在作為線索的參照物。
屋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再這間房間裡待得也夠久,再不出去,部曲們應當是要急着來找她。
艾把其餘的信件收回到抽屜裡,随即從一旁的門走了出去。
想着要把這些屬于他人私物的東西帶走,要隻會一聲,目光瞥到還坐在院子裡的老婦人,艾即便出聲喚了幾句。
但與方才不同,老婦人并未給她任何回應。
“?”
她攥起信件,往前走了幾步,在伸手想要觸碰老婦人的肩前,冥冥中意識到了什麼,她手指落點的方向一變,改到了老婦人的鼻息之下。
面前的老人閉着眼,靠在竹椅旁,無聲無息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