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心裡放不下,我沒有時間與機會再在Emily面前說起有關Summer或福島的事。
三天後。
微風徐徐,吹亂了畢業帽上的流蘇。我正與同級畢業生一起排隊準備領畢業證,于是連忙在上台前将流蘇整理好。
在五月溫暖柔和的陽光下,我迎來了碩士學位的畢業典禮,學生生涯正式告一段落。畢業典禮結束後,母親在家裡為我籌辦了一場畢業派對,邀請了多個親朋好友來家裡吃飯,吃完飯後便聚堆拉家常談八卦。我時不時地聽到自己的名字和其他孩子的小名被她們挂在嘴旁,我則在廚房幫忙洗碗打掃衛生,權當沒有聽到。
慶祝完後的第三天,我早有準備地約見了母親給我介紹的對象:她的一名麻将夥伴的侄女Sunny,正在西雅圖的一家大公司總部當軟件工程師,正好來到東邊海岸線休假順便與我見面。素面朝天的Sunny的衣着打扮和紮克伯格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穿着灰色短袖,牛仔褲和運動鞋,看上去并不像為相親做過準備。
我們一起吃了下午茶,吃點心時的對話幹巴巴尴尬的要命。除了我們的母親在一起打麻将,我們都是學習用功的好學生,不愁工作衣食,此外沒有任何交集和共同愛好。我恨不得在地上挖個坑鑽進去,再把自己埋起來,差點把她撇下偷偷買單跑路,但介于母親的面子,我硬是強坐在椅子上吃完了飯。
吃完點心後我們點了雞尾酒,像撒哈拉沙漠一樣幹巴巴的對話在酒精的澆灌下竟然變得不是那麼乏味了。我們打開了話匣子,開始喋喋不休讨論各種事,所有事。
我談論了過往的戀愛史,比如Krista,我們以前經常黏在一起到新奇的飯館約會,走南闖北看畫展,最後因生活目标不合而分手。後來我在大學兄弟會派對上認識了一些女生,一夜情後均以各種理由沒有交往下去。和我睡過的一個女生後來勾搭上了學校的一名教授,醜聞暴露後,那名教授被學校解雇了。後來兩人居然直接去領了結婚證,找了其他工作。隻要不把話題引到我的敏感處,談論任何事都可以。
Sunny聊到在學校裡她是個多麼不合群的女生,在大部分同齡女生抹着濃妝在夜店喝酒泡吧狂歡時,她則在音樂房練電吉他,和其他幾個男生玩搖滾樂隊。上大學時,她和宿舍室友偷偷黑進了一名曆史教授的私人電腦,在裡面發現了衆多有關外星人和奇異的性嗜好的内容。剛參加工作時差點遭到上司的潛規則,她連辭呈都沒有遞,當天下班回家後就當機立斷申請了新工作,再沒有踏入辦公樓一步。
最後,Sunny向我坦白她實際上沒有找男朋友的想法,她母親生怕她在30歲前找不到門當戶對的男生嫁出去,于是為她安排了各種不得不參與的相親。聽罷我隻想抱住她,向她傾訴我心中的苦衷和矛盾。可舌頭不聽話地打結,頭感覺像雲朵輕飄飄,全身都在發熱。混合着果甜的酒精一口接一口下肚,遠遠高估了自己酒量的我在自己快暈菜時才意識到喝多了。
我忘了我具體說了什麼,意識模糊當中,Sunny架着雙腿不聽話的我離開了飯館。我在一間陌生的旅館客房裡醒來時,已經快淩晨了。頭想要裂開一樣疼,我根本記不起來我離開飯館後發生了什麼。
晨曦的微光透過紗簾照進來,為空蕩蕩的客房裡蓋上了一層淡藍色薄紗,清涼的空氣中漂浮着一種平靜安逸。我一動不動繼續躺在床上,凝視着天花闆上波浪般的花雕發呆。
我再一次睜開雙眼時,燦爛的陽光像劍一樣穿透過紗簾射進屋裡,給所有物品鍍上了一層金色,一瞬間暖意将淩晨的清涼驅趕地無影無蹤。
此時已早上九點。
我起床洗了個涼水澡。從浴室出來吹頭發時,我留意到了寫字桌上,Sunny給我留了一張字條:
由于你喝醉了,我為你訂了一套客房醒酒,另外我已經給你家人打招呼了。今晚很高興與你用晚餐,我希望你找到他,你的歸屬,你的愛。
我的頭不疼了,但依然有點暈,于是趕在早飯結束前下樓到旅館的餐廳裡乖乖吃了一頓早飯。今天我破天荒地沒有喝咖啡,而是沖了一杯綠茶。
我不應該在與生人一起吃飯時喝醉酒,看來這世界上又多了一個知曉我秘密的人,但我心裡不再擔憂。
我即将搬到外州參加工作,若父母知道了,無論他們支持或不支持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