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為鎮上所有的人家都打造過一樣家具,每一家的家具都刷着不同的魔法塗層。在别人眼裡,每一家都一樣,但它在我的眼裡是五顔六色的。”
塞利尼·塔洛斯下了車,然後和威爾告别返回到史密斯家裡。
她提到今天非常幸運,在森林邊上遇到趕鹿回來的威爾先生,并且約定明天會前去拜訪。
等晚上她回到屋子裡回顧今天和威爾寥寥無幾的對話,将“魔法塗層”寫在羊皮紙上,提醒自己研究探測和反制方法。
她仔細思考着威爾說的“再也不會離開這裡”,心裡仍有疑慮。
第二天早飯過後,埃特·史密斯主動提出帶塞利尼·塔洛斯前往威爾家。
今天難得是個晴天,兩個人穿着厚重的衣服,踩着地上的積雪,閑聊着走到了威爾的家。
這戶房子處于小鎮的邊緣上,背後一邊是岸邊碼頭,一邊遠處是森林,保持着很久之前建築風格。
隻有兩層木制的小樓,牆上刷着顔色明亮的顔料,外面圍着用木頭做的栅欄。
塞利尼·塔洛斯隐約看見房子後的用木頭搭建的棚屋,好像是馴鹿的住處。
他們走到圍欄的門口,搖響上面的鈴铛。威爾很快從裡面走出來把他們迎了進去。
屋子不算大,壁爐燃着火,上面架着一個茶壺,正“嗚嗚嗚”的唱着歌。
牆上挂着白鲸的胡須,幾把扇形的嗚噜刀,一大捆漁網,還有一些動物的皮毛。幾把椅子上都擺着舊毛絨坐墊,用彩色的毛線打邊,已經有些脫毛了。
在這裡,古老的因紐特人生活方式有着強烈的存在感。
“請進來吧,我很久沒回來了,昨天晚上花了很久時間才收拾幹淨。”威爾邀請他們坐下,給他們拿出兩個木杯倒上熱水。
塞利尼·塔洛斯接過水後自然地和威爾交談了起來,從他的木工談到聖誕老人,再從馴鹿講到捕魚。很快埃特就感到無趣,主動提出了離開。
在埃特離開後,兩個人反而沉默下來,他們互相對視了一會,威爾歎了口氣,“巫師,霍桑小姐,請跟我來。”
他們從屋子後門來到後面的院子裡,馴鹿在木棚屋裡面卧着,雪橇停在一邊,覆着一層薄雪。
威爾停在院子裡,用塞利尼聽不懂的語言念了一段咒語,木棚旁邊的空地上憑空出現了一間木屋。
“請進,霍桑小姐,所有的皮魯格斯都在裡面。”他們走了進去,裡面空間很大。
門口是長長的工作台,牆上的吊櫃裡擺着許多卷軸,塞利尼看得出來它們都有很長的曆史了。
再往裡,塞利尼·塔洛斯看見一捆捆綁住,如同稻草一般整齊碼擺放至屋頂的灰褐色幹枯植物。
“隻有幹枯的嗎?”塞利尼問道。
“不,巫師小姐,他們是新鮮的。”威爾走上前去,從一堆散落在桌子上的植物枯條中小心抽出一根,随手揮出一個水團放了進去。“當它們泡入水中會變成綠色,長出紅色的果子。這才是成熟了的皮魯格斯。”
塞利尼·塔洛斯看着面前這幾乎違反生物常識的現象,直截了當地問道,“請問,我需要付出什麼才能得到?”
“巫師小姐,我對你的姓名,你的來曆,你的目的都不感興趣,我也絕對不會向外透露你的任何消息。
這裡大部分皮魯格斯你都可以帶走,我隻有一個要求,為我送終。”
“不可能。”塞利尼·塔洛斯直接拒絕,巫師的壽命大部分都是八十歲往上,她怎麼知道威爾何時死亡,難道要一直等嗎?恐怕時間不到,她就把他殺了。
“不,請不要着急,您不會等太久。北極星已為我降下預言,我将在十天後死去。”威爾立刻挽留,他看着她疑惑的眼睛解釋道。
“作為因紐特巫師,威爾一族有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或者說是詛咒。”威爾将綠色的皮魯格斯遞到塞利尼·塔洛斯的手中。它柔軟的仿佛要化掉了。
“我們常年以來與世隔絕,外界的巫師或許有人聽過皮魯格斯,認為這是一種治愈魔法馴鹿的植物,或者是把它當作一種研究生命魔法的,材料。”
威爾講到這裡時,和塞利尼·塔洛斯對視了一眼,而後又轉身走向工作台。
“但,不是的。威爾一族的巫師,在死前會走向他們的預言之地,然後在那裡死亡變成動物,再以動物的形态活着,外面的那些馴鹿就是我死去的親人。”
“在很久之前,我的祖先從北極星裡看見了預言:我們會結束于鲸魚。
所以威爾就變成了我們的姓氏,死後會化身動物的秘密一直被我們保守。但就在我四十多歲的時候,我從北極星上看見了我的預言,我将會走向海洋,化身鲸魚。千年前的預言将在我的身上應驗。”
“而皮魯格斯是我們發現的,可以讓死後化身動物的人保持着人的理性的一種植物,是一種具有穩定作用的植物。
我的長輩們在馴鹿裡的年齡也快到了,我也将化身鲸魚落入深海,我們決定結束屬于人類的理性,以動物的姿态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十天後,就是我的死亡時間,我希望你可以為我們因紐特巫師送葬。”
“僅此而已?”塞利尼警惕又懷疑的看着威爾,天下哪有這麼好占的便宜。
“僅此而已。”别無所求。
塞利尼·塔洛斯看着手中的植物想了想,答應了威爾。因為在他透露出的信息裡,她相信威爾一族一定嘗試過将皮魯格斯投入到生命魔法的研究裡。
她知道,這決不是個虧本買賣。
“當然,我會多停留幾天,希望您不要對我有所隐瞞。”
“不會的,因為不是我選擇了你,而是北極星指引我選擇了你。”威爾整理了櫃子裡全部的卷軸,交給了塞利尼·塔洛斯,他們走了出去。
“九天後所有的皮魯格斯都屬于你,以及希望您不要傷害這裡的麻瓜。”
外面又下起了小雪,已經到了正午時分了。
“不怕北極星的預言出錯嗎?”塞利尼·塔洛斯走到前院,在快要出門的時候停下來扭頭問道。
“不會的,就像鲸魚永遠不會背叛北極星。這是我們的信仰。”
威爾平靜的回答,“下雪了,霍桑小姐,請回吧。”
接下來的十幾天,她以忘年交的名義頻繁拜訪威爾,而他将卷軸上的研究以及因紐特巫師的魔法體系向她盡可能的解釋清楚。
她也從他這裡了解了魔法塗層的反制方法,皮魯格斯紅色的果子烘幹碾磨成粉後就可以消除魔法塗層。
第十四天,塞利尼·塔洛斯退掉了在史密斯家的民宿,說要前往下一個地方遊玩。然後就施展了幻身咒,來到了威爾家。
馴鹿已經很久沒有沒有吃皮魯格斯了,初見時眼中靈性的光已經開始消散了。
塞利尼·塔洛斯和威爾一起趕着馴鹿走向森林深處,他最後撫摸并親吻了他們,用魔法在森林裡引出一條道路,“去吧,永别了。我們的靈魂會在北極星上重逢。”
十幾隻高大的馴鹿身上披着溫潤的月光和極光,他們古老崎岖的角閃爍着奇異的光芒,在雪夜裡慢慢踏入深深林地中,一點點的消隐而去。
塞利尼·塔洛斯和威爾踩着積雪下的地苔走到碼頭,他們解綁了一條木船,在深夜裡向海洋劃去。
“這條木船是我們的魔法産物,我将它贈予你,它将會帶你前往你想去的地方。隻要吹響鲸哨,它就會順着你的心意前行。”威爾将一個鲸魚形狀的小骨哨遞給塞利尼·塔洛斯。
他們一路無言,幾個小時後木船就進入到極夜深處。四面汪洋,冰川正在緩慢的崩塌。
“為什麼要放棄人的理智?”塞利尼·塔洛斯突然出聲問道。
“就像冰川注定消融,我們也注定以動物的姿态回歸自然。”威爾坐在船頭處對着塞利尼笑了笑,“巫師小姐,我到了。”
“再見。”
威爾向她點了點頭,然後平靜地向後倒去。剛剛一直無風無浪甚至是溫暖的木船沒有攔住他。
“再見。”
塞利尼·塔洛斯就這樣看着他一點點沉入海裡,平靜而放松。
下一瞬間,海面晃動了起來。
一隻巨大的鲸魚在木船下遊動,龐大的身軀在海上掀起浪花,但木船上的塞利尼·塔洛斯卻坐的穩穩的。
她看着那個屬于海洋的生物,在北極光下躍動,發出她聽不見的鲸鳴。
塞利尼·塔洛斯吹響了鲸哨,木船開始自動駛離那裡。她走出了很遠一段距離,回頭仍能看見那時不時浮出水面的鲸尾。
生命,就像是一場永恒孤獨的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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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在加拿大偷渡者最多的魁北克省的一家酒吧裡,人們三三兩兩地讨論着最近的新聞。
“聽說了嗎?最近北冰洋好像又發現了一隻鲸魚,體型特大的藍鲸。”
“無聊,關我們*事。隻有捕鲸隊才關心這種事。”
“就是,說點有意思的吧,比如你最近從老大那裡拿了幾個點的分成。”
“别了吧,我可沒背着你們……”
“F**K!你當我是豬啊!說清楚……”
……
酒吧裡喝酒的幾個人争執了起來,旁邊的喝醉的人開始叫嚷起哄,他們很快抽出了槍支對歭。
無意卷入其中的顧客們紛紛低頭離開,酒吧一下子就變的空蕩蕩的。
但是看見吧台後的調酒師也從酒櫃中抽出一把槍後,角落裡一個獨自飲酒的人隻能馬上付錢離開。
塞利尼·塔洛斯在酒吧外的風雪裡慢步行走着,難得放空大腦。回想一下剛剛那杯沒有喝完的加拿大冰酒和沒看成的熱鬧,心裡不免有些遺憾。
不過她已經到了魁北克省,接下來她要想辦法前往美國西南部,尋找印第安巫師的蹤迹,他們一直對巫師的人體魔法有着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