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羲趕緊将手裡的托盤放上去,還貼心地拿起一塊桃花酥遞給他:“嘗嘗這個。”
結果陸傾昱“啪”一下打開她的手,自己捏了一塊點心,語氣涼涼地警告她:“以後再這樣把你的手折斷。”
淳于羲捂着自己被打紅的手背敢怒不敢言。
她委委屈屈地蹲在秋千旁邊,看着陸傾昱又是品茶又是吃點心,将她剛剛幻想中的事都做了一遍,恨得她想把他踹下去。
嗯,隻是想想。
在這詭異的和諧中,兩個人靜靜看着夕陽西下,月上浮雲散,耳畔隻有瑟瑟微風和樹林裡細微的鳥叫聲,和着奇異花香,竟有些溫馨。
淳于羲心下一時多愁善感起來,就在她剛想吟幾句詩烘托一下氣氛時,陸傾昱忽然出聲了:“你知道為什麼你種的這些花長得如此之快嗎?”
怎麼忽然抛給她這麼一個問題?
于是她決定拍一波馬屁:“我雖不知其中關鍵,想必是大人的能量照拂了整個萬魂山,使得這土地如此肥沃。”
陸傾昱笑起來。
淳于羲當下便惴惴不安,她下意識覺得他一肚子壞水,鐵定存了什麼惡劣心思。
陸傾昱笑着低頭湊近她,淳于羲嗅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好聞的清香。那有些涼得像是蛇一樣的氣息噴灑在她耳朵上,弄得她有些癢。
就在淳于羲忍不住想擡手揉耳朵時,陸傾昱在她耳邊輕聲道:“因為那土裡埋着的是萬人血骨,用靈肉滋養怎會長得不快。”
瞥了一眼淳于羲慢慢褪去血色的臉,陸傾昱笑得越發柔和:“若不然這裡怎麼會被稱為萬魂山呢。”
淳于羲頓感五雷轟頂。
她在這種了一堆美人蕉,平日有事沒事就愛揪下一朵嘬它甜絲絲的花蜜,吸得歡快極了。
現在知道這美人蕉是怎麼長起來的……
淳于羲極力壓住胃裡的一陣翻湧,面上發白,表情有些把持不住。
陸傾昱躺在秋千上側頭欣賞着淳于羲坐立不安卻又不敢發作的憋屈神情,忽覺自己躁郁的心情好了不少。
等淳于羲終于做好心理暗示,說服自己這在玄幻世界裡其實沒什麼的時候,陸傾昱的聲音又像鬼一樣悠然飄過來:
“騙你的,你可真好騙。”
……
如果不是陸傾昱時不時像土撥鼠冒出來騷擾自己,淳于羲都不敢想自己的小日子能過的有多舒适。
比如今天他把自己從傀儡那裡點來的甜品外賣搶走也就罷了,還一揮手把後山的花全給毀了,理由是忽然看着礙眼。
她還看他礙眼呢。
淳于羲把還算完好的花朵屍體收集起來,一邊泡玫瑰花浴一邊暗戳戳詛咒陸傾昱不得好死。
泡到一半,系統略帶尖銳的聲音刺耳響起:“不好,陸傾昱有危險。”
話音剛落,一團白色的光暈從窗外滾了進來撞到她懷裡。
淳于羲将它從胸前扒下來,發現是隻長得像倉鼠的小玩意,圓滾滾的煞是可愛。
那團子從淳于羲手中漂浮到空中,吱吱叫了兩聲,費勁拽住她往浴桶外面拖。
心猜這想必是陸傾昱的什麼小寵物,淳于羲歎了口氣,随便套了件長衫,起身跟上它。
月暗浮香,淳于羲借着清冷的銀輝,提着長長的裙擺穿過荒草往陸傾昱的住處走去。
說是住處,但淳于羲實在覺得這簡陋的不堪入目的破洞根本就沒法住人。
這裡和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并無多大變化,唯一的變化就是陸傾昱。
上次他是站着的,一副“天下我最強不服來砍我”的狂拽樣子。
這次他是半躺着的,一團團黑影壓在他身上,互相撕扯着。他眉骨處懸浮的銀釘躁動不安地激烈跳動着,臉上篆刻了一圈像是符咒的橫豎交織的裂紋,皮開肉綻,最深處可見骨,一副“我好虛弱我快不行了”的弱雞樣子。
所以淳于羲的第一想法就是——
“系統,你說我現在可不可以趁機殺了他?”
系統吓了一跳:“冷靜,千萬不要沖動行事,雖然現下月圓之夜導緻陸傾昱體内鬼氣失衡,但殺一百個你還是不成問題的。”
淳于羲十分可惜地皺眉思忖。
系統口苦婆心勸她:“現在陸傾昱已然發現你身上的血對他有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接觸到他,何不珍惜這次機會。”
“如若就此放棄,豈不可惜。”
淳于羲縮在角落自顧打量着陸傾昱身上糾纏的黑影,就見榻上緊閉雙眼的那人忽面容異變,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
與她在青雲宗水牢初見他時一般,如同被吸幹血的空皮袋。
系統催促她:“快來不及了,一旦他體内妖氣過盛,鬼氣難以壓制,那他便會徹底失智,變為一團魔物。”
淳于羲極不情願地走進那鬼妖身側,俯下身子,用頭上的簪子劃破手腕。
一股血流從她腕間潺潺流出,飄浮在空中自動形成了一條細細的血帶,随後那血帶快速凝結成一團形成一顆透明的血球,消失于陸傾昱嘴邊。
慢慢地,淳于羲發現陸傾昱身上的黑氣消散了大半,連同臉上的可怖符紋都褪去了一些,眉骨釘也暫時消停了。
恢複正常形态的陸傾昱緩緩睜開全黑不見眼白的雙眸,朝淳于羲的方向看來,神色有些凝滞。
因着有了底氣,她畏畏縮縮怼了一句:“看什麼看,我又救了你一命。”
陸傾昱沖着她的方向,手指輕轉劃動出一個奇怪的咒符,淳于羲頓覺脖間刺痛異常。
随着血源源不斷地流入他體内,淳于羲臉色發白。
偏偏陸傾昱笑得十分惡劣,一副得了便宜還不知足的可惡模樣:“救人就要救到底啊,蠢(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