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羲去後院車馬房找陸傾昱的時候他正在和别人打架。
準确來說也不算是打架,是陸傾昱單方面的施暴。
他跷着二郎腿坐在一邊的搖搖椅上喝茶,而這個位置原本的主人,車馬房的管事及其兩個小喽啰被倒挂着掉在了門房上,嘴裡塞着一堆草料,隻能發出可憐的嗚咽聲。
淳于羲大驚:“你幹了什麼?”
陸傾昱滿臉無所謂的慵懶樣子,慢悠悠道:“他們讓我去喂馬,髒死了,憑什麼讓我去——”
?憑你是馬夫啊大哥!
被吊起來直晃悠的幾人喉嚨裡的嗚嗚聲越發強烈,估計想說得和淳于羲一樣。
淳于羲站在原地尴尬地摸摸鼻子:“是這樣的,我們今天要去凝玉台替蘭嫣送個東西。你把人家抓起來我們怎麼借人借車啊……”
話音未落,陸傾昱一個飛刀甩出去割斷了其中一個人的繩子,沖淳于羲擡了擡下巴:“讓他和你去。”
那五大三粗的絡腮胡子大叔像條蟲子在地上卑微地蠕動,被橫肉擠成芝麻大小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向淳于羲。
淳于羲歎了口氣,上前幫他解開纏繞在身上的粗麻繩。
壯得像熊一樣的大漢委委屈屈站在一邊,萬分感激地向淳于羲道謝,全然忘了這人作為邪惡馬夫的老婆,之前是如何狼狽為奸對他們各種壓迫欺負的。
淳于羲踟蹰着湊在陸傾昱身前,也不敢去拽這小祖宗的袖子,隻能同樣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用招人憐愛的柔弱神情,對他耳語道:“還是我們倆一起去比較好,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呢,你覺得呢?”
陸傾昱眯着眼看都不看她:“不去。”
早知道這貨會這樣,淳于羲還是氣得牙癢癢。
自從來到這個不知是幻境還是時光倒流的小世界,陸傾昱在失去一切法力變為普通人的同時也免受了鬼妖魂力相抗衡帶來的痛苦和鬼魂被壓制的失控,也不需要依仗淳于羲的血,整個人平和了不少——比如放在以前他肯定二話不說不計後果把這幾個人的腦袋串成糖葫蘆,而不是如此好心情地讓他們倒挂着蕩秋千。
淳于羲甚至覺得他很滿足于現在的狀态,有些樂不思蜀了!
他是想一出是一出,全然不計較眼前一切是否是虛無幻境,就隻顧自己爽呗?
那她呢!她好不容易各種死裡逃生找到和鬼妖捆綁在一起的方法,重振旗鼓誓要完成任務盡快回家,然後半道就要如此随随便便地和他鹹魚擺爛,在這不走了??
淳于羲觍着臉又好言相勸了半晌,這死鬼妖動都不動,到後面直接屏蔽她的聲音,昏昏欲睡的舒服樣子。
眼看時間不早,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淳于羲隻能氣惱地狠狠跺腳,想象着陸傾昱的腦袋在腳下給他踩個稀巴爛。
就很窩囊。
淳于羲手腳麻利地指揮車夫備好轎辇,打算自己去不帶外人。
因為昨晚回到自己房間後她偷偷看過那支卷軸,上面寫了她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像是摩爾斯電碼。
如此小心必有貓膩。
她猜這凝玉台絕不是什麼一個簡單的售賣服裝飾品的高端奢侈品店,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有個什麼更加厲害的設定。
所以她今天要摸進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查到點有用的線索能夠破了眼下這困局。
隻可惜唯一同行之人根本指望不上。
那她要是找到破解之法了也不帶他走,直接甩了他,讓他在這自生自滅得了。
邊賭氣地想着,淳于羲撩起裙擺準備帥氣上車揚長而去。
尴尬的事就在此時發生了。
她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都在修仙界苟着,那地方的交通工具都是飛舟靈劍,哪有馬車這等凡人用的東西。
所以她沒怎麼坐過馬車,也根本想不到有的馬車底盤怎麼能擡到這麼高,高到讓她必須雙手撐到車轅上起跳。
像小醜似的蹦跶了幾下,人還沒蹦上去呢,寬袖裡随身攜帶的束靈帶飄飄忽忽蕩了出來,随風在空中打了個旋掉到了車輪下。
淳于羲隻得蹲下身子去撿。
剛扯出來支起身子,腰上忽然附上一隻大手,接着眼前景物一花,她整個人被輕而易舉地托了起來轉了個圈,然後就這樣水靈靈站在了車廂前面的闆架上面。
她旁邊的陸傾昱低頭斜睨着她,眼裡的嘲笑都快溢出來了:“怎麼連上車都這麼費勁。”
說完他掀起挂滿香花鈴铛的車簾矮身鑽了進去。
僵着身體站得筆直的淳于羲,小小的臉上浮現出大大的疑惑和欣喜——這鬼妖是要和自己一起去?!
她才不介意陸傾昱那不痛不癢的嘲笑也不理會他為什麼轉變想法,反正有他陪着肯定是好的,關鍵時候還能替自己擋個刀什麼的(不是)。
淳于羲上演一秒變臉,谄笑着進了車廂,沖陸傾昱挑眉眨眼套近乎:“哎呀呀,我就說我們嘴硬心軟軟的鬼妖大人定不會袖手旁觀,怎麼說咱們也是生死共患難的好盆友了捏。”
陸傾昱靠在豔紅色軟枕上皺眉,惡狠狠道:“不是和你說了不要再做這種表情,醜。”
我忍。
淳于羲再次收起跳躍的五官,找了個和陸傾昱隔了老遠的位置老老實實坐着。
她坐過的馬車雖然不多,但這輛打眼一看就知道肯定對标她那個時代的超級豪車。
放着寬敞還有各種齊全的配置不說,這内部裝飾實在是過于奢華和……風流?比如刻着雙鴛戲水圖案的銅鏡,不透光的厚重窗簾,大到像榻榻米的主座,鋪在底部的柔軟地毯,挂在角落裡的奇怪物品——系着金鈴的皮質軟繩啊流蘇軟鞭啊什麼的,還有隐在懸置的紗幔下用朱砂繪制的人物圖。
淳于羲好奇地湊上去細細打量了一番。
待反應過來這些圖到底描繪的是什麼場景,其中人物擺出的又是什麼高難度姿勢後,她臉一下子爆紅到滴血。
然後再看這馬車裡的裝扮,所有一切都透露着“不正經”三個大字。
到底是誰說古人保守的啊!這比她的現代世界開放多了好嘛!
簡直是傷風敗俗!成何體統!
淳于羲一邊嚴肅臉批判着,一邊紅着臉挨個仔細鑒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