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羲正想讓陸傾昱動手,從門外忽然進來一個人,手裡拖着一坨重物。她定靜一看,發現是那天走的時候碰到的小便客人,魏太師的獨子,魏程學。
而他身後拖着的,哪裡是什麼物品,分明是人,因為渾身被血和污泥裹着,乍一看辨不出人形。
長得嘴歪眼斜的魏程學把人一路拖到大廳中心,一腳踩在她胸口上,兩條蜈蚣似的曲折眉毛高高揚起,得意道:“今日我就發現你舉止鬼祟,多留意了一下,果不其然逮到了你這吃裡爬外的髒東西。”
他彎下腰用侮辱性的動作拍了拍對方的臉:“竟還會馴養鴿子傳信妄想有人來救你?我告訴你,整個京城還沒人敢和我魏程學對着幹。”
柏鈴兒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張本白淨清秀的臉上傷痕交織,血肉模糊。
她胸前緊緊抱着一隻被箭貫穿身體的鴿子,染滿血污的白色羽毛黏在她被撕爛的衣裙上。
淳于羲抖着手從懷裡掏出她忙裡偷閑做出來的改良版彈弓,三顆彈藥連發,直沖魏程學。
魏程學的腦門上被狠狠砸出三個血洞,他殺豬一樣捂住頭嘶吼起來。
從小就被溺愛到無法無天的魏程學哪裡受過此等委屈,就連他爹都不舍得罵他一句。此刻挨了打,當即暴跳如雷,紅着眼拔出刀對着淳于羲這個方向沖過來。
淳于羲冷着臉看他瘋狗似的從有目的地找人到後來不分青紅皂白地亂砍。
在場除了他再無人攜帶武器。還處于清醒狀态的人慌忙躲避,部分因吃了藥意識昏沉的被魏程學直接摸了脖子,腦袋一歪竟就這麼死了,其中還有幾位位高權重的大人。
看到這一幕,剩下的人哪還有心思尋歡作樂,一個個争先恐後地往大門撲。
陸傾昱手輕輕一揮,門窗被封印,拿刀劈都劈不開。
他們在發現合力都無法撞開這大門時,巨大恐慌籠罩在心頭,絕望之下,有人企圖用身份去讓失了智的魏程學冷靜一點:“我爹可是太子太傅!你殺了我你也……”
話還沒說完,他的頭就飛了起來重重滾落在地上,大睜的雙眼中滿含着不可思議和不甘。
淳于羲沒空欣賞魏程學的殺人表演,她正忙着用青雲宗珍藏的寶貝封靈匣把這些躺在血泊中的女孩子一個個抱進去。
這封靈匣原本是玉虛長老用來在危急時刻保命用的,可以封存住修仙之人的魂魄并使靈氣不外洩。
淳于羲雖然沒有那麼大能力做到這點,但她把手镯裡陸傾昱儲存的法力渡過去,足以保住凡人的性命,傷得輕的甚至能很快恢複。
就在她艱難去将一個小侍女從屍體下翻出來時,隐身符的時間突然到期,她和陸傾昱就這樣憑空出現在血流成河的大廳中央。
在場還活着的人不剩幾個,他倆的從天而降引起了頗大震動。
魏程學第一時間看到了滿頭大汗拖拽屍體的淳于羲,殺瘋了的他想也不想地提劍直接沖這張陌生面孔刺了過去。
可還沒走幾步,他腦袋被斜後方突然刺過來的青綠色光貫穿,下一秒他整個人爆開成一大團血霧飛散于空中,隻落下一小攤肉泥。
其他人一臉呆滞看着這一切,連逃跑都忘記。
不可一世橫行霸道的魏程學就這樣被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疑似妖怪的東西揮揮手殺了??
淳于羲把封靈匣塞進芥子袋裡,推門快步走了出去。
她實在是一秒都不想在這裡多待。
剛走到外邊,身後慘叫此起彼伏響起,一切歸于平靜時,陸傾昱也從正廳走了出來。
風吹過,帶走了纏繞在鼻尖的嗆人氣味。
淳于羲蒼白着臉道:“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陸傾昱在裡面看了一場殺人魔魏程學的發瘋表演,有些意猶未盡的笑着蠱惑她:“就這麼算了?說不定其他地方也有你想救的人呢?”
能看出來對方想挑事,但所說的也不無道理。
淳于羲咬了咬牙,轉身往遊廊對面卧房走去,像下定了某種決心:“速戰速決。”
一刻鐘的時間,陸傾昱現學現賣在前面花式收割人頭,淳于羲戴着面紗在後面搶救人命,将整個凝玉台從内到外清理了一遍。
還有一些無辜地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仆從,陸傾昱解決掉在後門守着的官兵後,淳于羲把他們都帶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體力不支是小事,淳于羲主要覺得自己心裡像堵了塊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陸傾昱拎起她躍上高處,從上而下俯視着這座吃人的深淵。
想到什麼,淳于羲從芥子袋裡掏出兩根棒槌,其中一根凹槽處嵌着一枚鐵球。她嘗試調動内力凝集靈火,毫無疑問,失敗了。
淳于羲歎了口氣,沮喪轉過頭去,剛想說咱們走吧,身後不發一言的陸傾昱忽然以半抱的姿勢握住了她的手。
一股冷飕飕的鬼妖之氣借着環戒強橫地鑽入她體内,淳于羲體溫驟降,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随後她丹田處死都不動一動的微弱靈力被陸傾昱的魂力強迫調動起來,順着血液骨髓直到指尖,燃起一簇小小火花。
淳于羲眼睛一亮,心領神會配合陸傾昱聚力凝火。火花越來越大,在終于達到一定程度後,淳于羲用力一敲兩根柳棒,靈火在空中如煙花炸開又紛紛落下,似流星墜地。
帶有高濃度腐蝕性的花火範圍性地迅速點燃了凝玉台内的花草樹木。淳于羲接連敲打着柳棒,一團團混合赤焰鐵水有力飛向凝玉台上空,花朵般層層大面積綻開,接着瀑布一樣直瀉而下,将草木上的火蔓延向各個角落。
轉瞬間,凝玉台被瘋狂燃燒起來的大火吞噬。烈焰翻騰,熾然瑰麗的紅橙色火光映照天際,沉寂漆黑的夜空像熔金流淌晚霞漫天,連後面小山的輪廓都被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溫暖又浪漫。
偶爾風過,焚燒的碎片灰燼躍起數丈高,在空中旋轉亂舞。
染了片紅燦燦凝玉台真幹淨。
陸傾昱看向興奮觀賞煙花盛宴的淳于羲,總覺眼前這幅場景十分熟悉,自己模模糊糊好像在哪裡見過。
還有她手裡的兩根棒槌,他下意識就知道她拿這個東西要幹什麼。
察覺到旁邊人的視線,淳于羲轉頭和陸傾昱來不及收回的視線對視。
她明亮的眼睛裡映着絢爛流焰,臉頰因為激動而透出醺醉似的酡紅,比身後熱烈燃燒的赤焰還要燦爛奪目。
她笑盈盈對他道:“謝謝你,陸傾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