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羲把芥子袋裡所有收集來的高階内丹通通倒進了五行爐,又摻了一大碗自己的血。這些内丹都是修仙界那些老頭們從人家修煉千年的大妖和鬼怪們身上剝奪過來的,雖比不過陸傾昱的内丹,但融合在一塊再加上自己的血,也能湊合用一用。
淳于羲一邊虔誠地給内丹的各位主人表達感謝與歉意,一邊用手镯法力運轉五行爐。
五行爐不愧被各鍛造師評為前五的煉器神爐,沒有火族赤焰加持也在一炷香的時間内煉制出了一顆完美的血紅色内丹。
淳于羲托着比正常内丹大了好幾倍的珠子,愛不釋手。
彙集了各路鬼怪妖物修為精華的圓潤珠子流光溢彩。外皮因為加了大量血的緣故呈單一的鮮紅色,裡面卻金、紫、藍、綠等多種顔色層層疊疊,紋理細膩,如有生命力的脈絡緩緩流淌,在光線的變化下波光粼粼,夢幻絢爛。
做完最核心的部分,淳于羲按照早先畫好的圖紙,小心挑出合适的高階材料一點點打造出法杖的各個部分。
厲害的鍛造師其實根本不用這種笨方法,他們一般将需要的東西往爐子裡随意一丢,念幾句口訣加注上靈力,很快就能練出雇主所需要的法器。
但是淳于羲現在還做不到,甚至期間因為不太會操作五行爐,被轟炸了兩次。
幸好早早貼上了隔音符,不然陸傾昱被吵醒又要找自己麻煩。
借鑒了一下小時候看過的某個動畫片,淳于羲把法杖設計成了伸縮模式。平時就小小一個可以挂在腰上當配飾,需要的時候按一下中間的按鈕就能自動拉長,十分方便。
然後按照自己的審美風格,淳于羲還加了一些裝飾,比如說法杖頂部是個笑容憨态可掬的貓貓,兩隻揣起來的爪子中間抱着那顆紅色内丹,像是跳動的心髒。
淳于羲想了想,又忍痛把私藏的夜明珠掏出來鑲嵌在了柱身中間。畢竟比起自己,陸傾昱顯然更需要這能淨化邪祟的夜明珠。
她完全沉溺于手工制作中,往成型的法杖上加上各種花裡胡哨的東西,以至于敲敲打打半宿,沒注意到隔音符早已失效。
陸傾昱醒了。
實際上他并不是被淳于羲鍛造法杖的呯嗙聲吵醒的,他是又做了噩夢。
夢中他回到了小時候。
黑暗不見一點光的四方小盒子,傷口反複腐爛發臭的氣味,籠子外嘈雜的叫賣和辱罵聲……
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場景雜糅交纏在一起,拖拉出模糊混沌的記憶光影。
心悸中睜開眼,看到對面全身黢黑,正舉着不知是什麼的醜東西發出怪叫的陌生女子,陸傾昱下意識摸出枕頭下的匕首反手丢過去。
也幸好淳于羲習慣在鍛造法器的時候布置結界,歪打正着救了自己一命,沒有無厘頭地死在這兒。
匕首反彈到地上發出清脆聲音,終于把淳于羲的注意力從創作的偉大傑作上吸引過來。
她擡頭,看到了坐在床上,歪着腦袋用“你誰啊”生疏眼神瞪着自己的陸傾昱。
“啊,你怎麼醒啦!”
淳于羲撤掉結界,捧着法杖朝陸傾昱飛奔過去,衣服上的黑灰色煙灰随風簌簌抖落在周圍,像隻可愛的大撲棱蛾子。
她跪坐在床邊,獻寶一樣将手中閃閃發光的法杖杵到陸傾昱面前,樂哈哈道:“快看,我給你做了一個法杖。”
淳于羲的臉被五行爐炸成黑乎乎一片,笑起來時牙齒被襯得簡直白得發光。
她完全忘記自己現在是怎麼個髒兮兮的樣子,一顆心全挂在法杖上,迫不及待給陸傾昱介紹它的各種用途。
她撥弄了一下貓貓懷中的血紅色珠子:“你以後可以通過這個吸取外界能量啟動法力,暫時代替内丹用,以後就别亂動魂力了知不知道?就一個魂,燒完了怎麼辦!”
“還有這個。”她指着中間的夜明珠,“它能淨化血珠吸收來的能量,這樣對你身體就不會造成任何傷害了。”
她眉飛色舞的一一介紹着法杖的其他部分和設計小巧思,昏黃燭光下,她亮晶晶的眼睛裡像流淌着蜜糖。
“對了對了。”淳于羲按了下按鈕,法杖瞬間縮小,“你不用的時候可以把它挂在腰上,是不是超級方便!然後,你需要的時候喊一句‘巴啦啦能量沙羅沙羅’就能再次變長啦。”
陸傾昱從開始便一直安靜地聽她喋喋不休,表情無波無瀾但又與平時的他哪裡不太一樣。
在聽到淳于羲最後一句話時,他黑沉的眼睛終于恢複往日神采——像看傻子似的瞟了她一眼。
他接過法杖按下尾巴處的金色按鈕,貓貓頭彈出來,眼睛彎彎沖他笑得呆萌乖巧。
陸傾昱半晌無話,隻低頭盯着手裡的法杖。光線幽暗,看不清他的神情。
淳于羲把腦袋伸過去,湊到他面前,笑得得意:“怎麼樣,是不是很棒?”
陸傾昱視線飛速從淳于羲臉上移開,忽略掉她眼睛裡“快誇我”的明示,撫弄着貓貓頭的胡須,聲音低沉:“做的這個倒和你很像,都一樣……”
他習慣性要說醜,但突然覺得形容不準确。
“都一樣傻。”
他笑了一下。
這個笑稍縱即逝,快得像沒有出現過。不是任何一種譏笑嘲笑冷笑,是這輩子絕對不會出現在陸傾昱臉上的單純的笑。
一直觀察對方反應的淳于羲捕捉到了陸傾昱淺淺上揚的嘴角,再次被美了一大跳。他笑的時候,表情柔和了一瞬,眉眼更加妖冶俊美。
陸傾昱“勉為其難”地把法杖揣進懷裡,擡眼看到正對他發呆的,滿臉黑灰,頭發炸成卷毛的淳于羲。
他嫌棄地将手伏在她臉上:“髒死了。”
環戒最後一點青綠色法力如清風吹拂過淳于羲的身體,須臾她恢複如初,連同臉上被炸傷的細小傷口和手腕上取血的刀痕也一起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