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大當家!”
那個負責盯着風途的手下着急忙慌跑到大當家跟前,大聲直呼:“大當家不好了!”
“嗯?”
這吆喝的頗不吉利,大當家厲目看向他,起身就是一腳,“老子怎麼就不好了?”
手下人當即跪在地上扇了自己個嘴巴子,“我亂說,我亂說。”
大當家這才氣哄哄坐了回去,“有屁快放!”
“那小子今日一大早就在井邊上呼啦呼啦磨斧頭,您說,他會不會是想趁着夜黑風高。”說着,手搭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大當家當即明白他的意思,心頭起疑,讓他把風途喊了來。
風途随他來到會事堂,見大當家正手插兩股,高坐在石台那把老藤椅上,小喽啰們則側立兩旁,或是雙手叉腰,或是一條腿邁步踩在石階上,擺出一副滑稽的唬人架勢。
“你不好好做藥,偷磨我山寨裡的斧頭,是什麼心思?”
風途并未被這種架勢震懾,甚至有些想笑。
隻見他緩緩向右走了兩步,衆人的目光也追随看去,甚至距離他較近的幾人還準備拿家夥。
他站定,又往左走了幾步,方才微微一笑:
“大當家您有所不知,這刃上鏽,壺中垢,實乃兩位特殊藥材,古方中大都有記載。鏽,千擊之火,補陽精;垢,萬滾之水,補陰元。方才,我是為您磨取這千擊之火作藥。”
一個小喽啰站了出來,手中破刀直指向他:“大膽,你拿這斧子上的腌臜給我們老大做藥,是何居心!”
風途昂着頭,瞧也不瞧他一眼,隻看向台上高坐之人。
大當家沉默着,見他毫無懼色,說得又有模有樣,想了想也沒有再為難他,畢竟自己也不通藥理,為免露怯沒再問下去。
“好,小獨苗,叫你來就是看你有沒有點真本領,你既然說得出一二,想來也有幾分能耐。不過明晚之前,若還未消去我這奇症,可别怪老子用這千擊之火砍了你腦袋,再用這萬滾之水拿你煲湯!”
風途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拱禮道:“您,瞧好吧。”後退幾步,安然無恙地離開了。
晚些時候,他又偷偷跑到明月所在的那間屋子,問她:“你那朋友靠譜嗎?當真會在明日帶着官府的人上山?”
“靠譜。”明月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
那位長運幫的少幫主是她昔日好友,為人豪爽正義,且長運幫與官府也有來往,讓他出面來做官府的帶路人再合适不過。
“别萬一賣了你,再把我也連累了,隐匿行蹤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明月隻是淡淡說道:“我相信他。”
忽聽見有人靠近,二人同時伸手去蓋油燈,明月在桌邊坐着,拿着碗快了一步,風途竟是直接要用手,正拍在她手上,“啪”的一聲,明月沒說什麼,倒是給他自己驚了一跳,反應過來忙收回手。
門外正響起大當家的聲音:“美人兒,睡了嗎?”
惡心。風途咧着嘴,差點罵出聲來。
明月應付道:“睡了。”
大當家又趴在門口說:“今天一天淨忙着咱倆的喜事兒,都沒顧得上看你,要不,開開門讓我見見呐,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他說着,哐哧哐哧推起了門,門闩都塊被他頂掉了。
明月忙伸手推出一掌,桌子直滑過去頂住門,二人又一同頂着桌子,現在外面哪怕是頭牛都甭想進來。
門外大當家仍哄弄着:“美人兒,開開門,讓我瞧瞧你,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煩人的東西。明月強忍着惱火,道:“不要着急嘛,明日洞房花燭之後,我們便是夫妻,那時再讓夫君看個哦——”
她話未說完,已被風途捏住雙頰。明月瞪大了眼睛,看向黑暗中他晦暗不明的雙眸,驚得大氣都不敢出。
“美人兒,你怎麼啦?”
“沒事。”風途勉強提起雙頰,緊夾着嗓子,說:“就是困了。”
“呀,這聲音咋還變了,變得……更招人疼了。”
不用看,隻聽聲音便知是一臉淫相。
風途沉沉出了口氣,天知道他受了多大委屈,還得耐着性子,細聲細語:“剛剛見着了死去三十多年的姥爺,一時激動落了淚。他說了,這誰要敢擾了她寶貝孫女睡覺,他就半夜爬誰的床!”
“哎呦,美人兒。”大當家一驚,直起身看了看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唯有草葉子被風吹得搖曳擺動,還真有些發怵,“那你好生歇息,明兒天亮我再看你。”說着,大當家快步離開了。
明月這才拿開他的手,揉着臉頰笑出了聲,“往日沒看出,你還有這兩下子。”
“就準你往日女扮男裝,不準我假作女聲嗎?何況誰讓你說那麼惡心,實在是聽不下去。”風途小聲埋怨着,走到門口仔細着門外動靜,“明天崖邊見,一個人小心些。”
第二日午後,三當家回來了。一回來,他趴床上倒頭就睡,風途湊過去,問:“三哥,這一日半不見,你去哪了?叫人挂念。”
“誰是你三哥。”三當家不想理會他,轉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诶呀,要變天啦。”風途假意哀歎着,起身要走,“陰煞雲集雨聚流啊~”
“慢着。”聽到這,三當家一下子坐了起來,“說的啥?”
風途站在門前,仰頭看着天色,“這陰雲蔽日,煞氣聚集,陰水泛濫,邪性運轉,要當心喽。”
三當家下了床,拖沓着腳步呼呼啦啦走來,擡頭一看天色,“胡說什麼,我看這天色好得很。走走走,快走。”表面雖不在意,但實際上早已心煩意亂,揮着手把風途往外攆。
這藥雖然沒什麼用,但樣子還是得裝,風途又回到了廚房。
眼瞅着夕陽将近,有人來到竈房,說時間到了,勒令他将藥拿出,不然就剁了他。
“那正好。”風途盛出一盆黑綠黑綠的糊糊,端着一路小跑來到大當家房間,“來,大當家,趁熱。”
大當家看着那鍋烏漆嘛黑的東西,實在不敢入口,“這,能吃嗎?你不是趁機給老子下毒了吧?”
“老話說得好,良藥苦口利于病。大當家要是不想吃,那也行,外敷吧,不過這效果可減了一半。呐,趁熱,冷的可就沒效果了。”
大當家一臉為難,伸手接過聞了又聞,直覺得犯嘔,糾結半天,甩手撂到桌上,“你來給老子塗,要是沒效果,當心你的小命!”
“我不能。”風途當即拒絕,“您是金尊相,我是火神軀,三性不合,若我動手,化了這藥的藥性,沒效果可就怨不得我。”
“嘿,他娘的,老子自己來!”說着,大當家狠了狠心,伸手插進盆裡,一邊塗抹着不知什麼做的東西,一邊燙得鬼哭狼嚎,風途擱邊上看着聽着,心中甭提多爽。
正這時,有人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不好了——”
“有屁直接放!”
來人大喘着氣,話都說不利索:“大,大當家,官府的人上,上山了!”
“什麼!”大當家一聽這話,立刻站了起來,“快,把紅綢撤了,撲了竈,拐口子。”
那人卻沒動,眼光不斷瞟向一旁的風途,意有所指地說:“大當家,他們好像直奔寨頭這邊來了,熟門熟路的,咱這裡怕不是有内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