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和小月是一對苦命的兄妹。去年,老家一場大雨下了兩個月之久,水災沖垮了房屋,淹沒了莊稼,他們也失去了爹娘。
大雨不僅毀掉了村莊,更是毀掉了一座城,霎時間,糧價高漲,餓殍遍地,調來的救災糧也被土匪劫了道。
賣兒賣女,以人為菜,日日都在發生。
明月看着田裡那些被說到動容的村民,心中不是滋味,轉身走了。
風途正編得起勁,餘光瞥見了她轉身就走的背影,忙抹了抹眼淚,對大火說要去看妹妹醒了沒,抽身追了過來。
“你是不是生氣了?”
明月停下腳步,仍背對着他,“我生什麼氣,沒你我死哪了都不知道。”
“可我看得出你不高興。”風途走到她面前,直看向她:
“先說好,我沒有跟着你,也沒有非要你留下的意思。說你是我阿妹,也隻是無法解釋你我孤男寡女待在一起。畢竟我喜歡這地方,我肯定是要留下的,等你體内餘毒清了,你想走我不會挽留,再另想個法子解釋就是。”
“哦。”明月覺得對牛彈琴,獨自回屋去了。
很快,村長就找了間院子給他們住下。住,不是白住的,這段時間農忙,風途得去那戶人家田裡幫忙,不過這段時間兩人的飯主家也管了。
院子是村裡劉木匠家的老房子,他們頭幾年蓋了新房,老房子就一直荒着。
整體院子坐西向東,竈台在北邊石牆下搭的草棚裡,往裡走是個雞窩,再後面還有個棚子就看不出往日是做什麼用的,已經塌了。
好破。風途看着面前的小破院在心裡暗暗嘀咕,臉上卻一副感激模樣,“小月,快謝謝劉叔。”他說着,就拉明月要跪下。
劉叔一把拉住二人,“孩子,快起來,扶好你妹子,她還病着。村裡别的荒屋都沒能住人的,也就我家這間雖然破舊,但結實,這可是當年跟我家老爺子一起蓋的。”他看着老屋,一時有些感慨。
這時,門外一位壯實的少年抱着卷鋪蓋走了過來,“爹,這是田嬸家不用的,讓我拿來問問用不用得上。”
劉叔介紹道:“我兒子,劉柱。你們先拿着湊活湊活,回頭我再問問,看誰家還有多餘的。”
風途一邊道謝,一邊伸手要接,劉柱卻沒放開手,原是他看着明月發了呆。風途頓時有些不爽,“劉柱哥娶媳婦了嗎?”
“沒。”
劉柱還沒回過神,風途的臉就湊到了他眼前,“那先謝謝劉柱哥。”
“沒事。”劉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我先回地裡了。”說着目光又落向明月,客氣笑笑,走了。
等到就剩下他們二人的時候,進屋關起門,風途也不裝了,直搖頭道:“那小子,肯定不懷好意。”
明月不悅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進了裡屋。
主屋就裡外兩間,裡屋除了有張木闆床,床頭還立着個胯高的長矮櫃,此外,便什麼都沒有了,唯留下些舊日擺放過物件的痕迹。
“我說錯了嗎?”風途靠在房門口看向她。
明月來了氣,“人家好心好意收留你,給你地方住,你就在背後這麼說人家?”
“那他看你的眼神——”
“有什麼問題?”
其實風途也說不出來有什麼問題,他隻是不喜歡别人那樣看着她。
他隻是不喜歡别人觊觎她。
就像……
小孩子總害怕有人搶走自己的娘親。
“是我不對。”最終風途輕聲認了錯,回頭默默開始收拾屋子。
這地方很久沒人住,落了很多灰,不過每年房主都來打掃,故而并未積重。
裡屋歸了明月,外間角落裡擺了張小床,便是風途的了。
正對門中間擺着張舊方桌,按上去總是搖搖晃晃,風途找回來一堆石頭,試了半天,找了塊合适的拿來墊桌腳。
明月從裡屋出來,問他,“我的劍、匕首、還有袖箭在哪?”
“進村前藏起來了,改天給你找。”風途并未看她,顧自打量着自己的床鋪,尋思晚上弄點幹稻草鋪上,“鋪蓋在桌子上,自己鋪。”
窗戶底下橫着把小掃帚,該是主家每年來打掃時用的,上面也滿是灰塵。風途撿起來拿到院子裡打灰,見明月正将鋪蓋晾在院門邊上的籬笆牆,他隻好到大門外找顆樹來打。
回來見明月正在收拾院子。
院子裡其實也沒什麼物件,就是雜草比較多,明月正在彎着腰拔草。
風途從她身邊走過,進到裡屋,從床上到地上都掃幹淨了,又用塊破布将床闆撣了一遍,出來對她說:“回去歇着吧,你房間我都給你收拾了,這裡我來。”
明月直起身來,看向他剛要開口,又聽見他抱怨:“省得累虛了又得我背着你去求醫。”
……
即将出口的謝字忽然就不想說了。明月扔掉雜草拍了拍手上的土,徑直回了屋。
終于不用風餐露宿了。
躺在幹淨的床闆上,明月長舒口氣。雖然隻是張破舊的硬闆床,但肯定比潮濕的野地舒服很多,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蟲子叨擾,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再醒來,是因為聽到外面有人喊風途。
風途應聲開了門,來的是劉嬸。
“明天跟着你叔下地,今天就好好休息。”她說着,将端來的飯盆放到桌上,“小月呢?聽說中了蛇毒,好些沒?”
“她——”
“劉嬸。”明月輕喚一聲,打開房門走出裡屋,來到桌邊。
劉嬸打量着她,眼角帶着笑意,“多俊的女娃。好孩子,頭還暈不?”
“一陣一陣的。”
劉嬸拉着明月一起坐下,屋裡就兩張舊凳,風途見此,自覺退到了床邊。
“多大了?”
明月剛要回答,就聽一旁風途說:“她十七了,劉嬸。”
“哦,也不小了。”
明月正納悶,劉嬸回頭恰見風途坐在床上,起身說道:“看我,光顧着聊天。小風快過來,你倆吃,我先回去了。”她說着,拍了拍明月的手,“好好休息。”
待劉嬸走了,明月擡眸看向風途,糾正道:“我二十了。”
“你不說誰知道?再說,你二十,我還怎麼當你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