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末尾,溫暖而濕潤,綠葉舒展,野花成片,天空清澈,白雲朵朵。
兩人在這艘破船上呆了三天,六個餅子餅子吃沒了,沈雲舒拄着棍子能走幾步。
她咬牙堅持着,阿籬攙扶着她,無論如何都得走出這片地界,不然隻有等死的份。
阿籬的裡衣隻剩下領口處的小半截,長度堪比胸衣,好歹還有兩個袖子,可以假裝充數。可沈雲舒的白衣後背處都被血染紅,穿着它碰到人就又要廢一番口舌,沒準還得被人躲着。
阿籬想了想,拿起多餘的布條,将她後腰處髒了的地方裹了兩圈,這樣便看不出血迹。
兩人帶着兩條糊了的烤魚用油紙包好,慢慢向林子外走去。原本還是男子裝扮的沈雲舒,因為受傷臉色蒼白不少,整個人實氣質多了兩份柔弱。即使用炭灰将自己抹的灰頭土臉,明眼人還是能看出她真實的身份。
而阿籬的肌膚實在嬌嫩,剛剛過了半日便難受的又紅又癢,這下不用掩飾容貌也是通紅一片,隻稍稍修改了下眉毛加了些頓感,少了點靈巧。
再瞧瞧她這兩日為了燒水,将指腹弄的都是小口子,傷疤,她便知道這一路的粗活以後就都是自己的了。
這回是真的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嬌小姐,是真的嬌軟碰了會破那種。
自己真是白白擔了一個世家貴女的名聲,看着執筆磨出的繭子,自己活的還真挺粗糙的,怪不得要被某些人嫌棄。
二人一路跌跌撞撞走了大半天,口幹舌燥,終于見到了不遠處的炊煙,大喜過望總算看到人家。
“大娘,能不能收留我與姐姐二人一晚,我們來走親戚的,可是不小心迷路了,您好心收留我們一晚吧。”阿籬與一個幹農活回家的老婦人商量着。
勒上腰肢的沈雲舒,頭發有些蓬松,臉色亂七八糟,可怎麼看也沒了昨日書生的氣質,倒有點點落魄的模樣。
阿籬一個沒注意便說漏嘴了,可她現在這樣子說是男子有點牽強,便就如此吧!
那老婦人上下打量着二人,見是兩個年齡不大的姑娘,便放下了警惕,慈祥的笑着。
“姑娘,你們想去哪裡啊?”老婦人滿臉褶子的笑着問道。
阿籬有一瞬間的呆愣,她不知道要去哪裡。
“大娘,我們要去邺城,隻是如今包袱讓毛賊搶走了,還需要休息幾日再做打算,若是大娘肯收留我二人幾日,這顆金珠便可作為報酬。”說着攤開手讓老婦人瞧了一眼,手心裡不大的金珠。
虧的有個講究排場的丫鬟,沒事就愛給她縫個金扣子,玉扣子,做裝飾,沒想到關鍵時刻還能救命。
老婦人看見那顆金扣子,眼睛笑成了眯眯縫,嘴咧的老大。
沈雲舒不大喜歡這婦人下耷眼的面相,可目前她真的撐不住了急需要休息,吃飽喝足養精蓄銳。
“好說,好說,來姑娘們,老身家就在前面不遠處,隻需兩刻鐘便到。”老婦人興緻勃勃的前面領着路,阿籬扶着沈雲舒在後面跟着。
很快便看到了一間帶着大院的瓦房,院子裡有幾隻雞鴨在溜達,說不上幹淨倒也過得去,沈雲舒認命的跟着進了屋子。
“娘,這是誰來了?”一個穿着樸素,長相老實的女子,奔着她們走了過來。
“是兩個迷路的小姐,想在我們家歇息幾日。”那婆子興高采烈的将人迎進屋。
“哦,那塊進屋吧,到底是大地方的姑娘,不像我們這鄉下的泥腿子,就是臉上髒了些,看着依舊水靈漂亮!”女子憨厚的笑着,将手裡的活放下看着兩個姑娘。
“這是我兒媳婦人實誠,你們叫她水芹姐就成。”老婦指着那年輕女子道。
“好!”沈雲舒微微點頭道。
老婦人給她們找了一間幹淨的屋子,兩人便暫時有了落腳地。
剛關上門,沈雲舒便體力不支的靠在了牆上,緩緩的喘息着,黛眉微簇。
“姐姐,可是撐不住了?”阿籬小聲的詢問道。
沈雲舒閉上眼輕搖着頭,但細密的汗珠掉落的發絲,看着确實稍顯狼狽。
“姐姐,我扶你去休息。”阿籬不敢碰觸她的腰間,隻能挽着沈雲舒的胳膊。
“嗯!”雖然休息了兩三天,可走了這麼遠的路傷口似乎有點扯開。
安頓好沈雲舒後,阿籬去要向婦人要了開水與棉布,因為給了金豆子老婦人答應的很是痛快,沒兩刻鐘便将東西給二人備好。
“姑娘,要這棉布可有何用處?”老婦送東西時,探着頭則眉鼠眼的往裡屋瞧。
“姐姐路上摔了一跤腿磕破了,我用棉布給她包紮一下!”阿籬用身子擋住老婦人的視線,有點讨厭她往屋子裡探頭的模樣。
“姑娘家可要仔細些嘞!”老婦神色略帶惋惜道。
“是呢,大娘!”阿籬假笑的回道。
随後進屋關上了門。
她手腳麻利的将棉布剪成寬條,來到沈雲舒面前,伸手碰到沈雲舒的扣子,便被另一隻手抓住。
“幹嘛?”閉目養神的沈雲舒睜開眼睛,冷豔的眸子裡劃過一絲淡漠,帶着難以親近的銳利。
阿籬看到她冷淡的表情微微一怔有點無錯。
“我向大娘要了布條,傷口從新包紮一下吧,外衫也需要重新清洗後才方便趕路。”她解釋道。
“哦,那好!”沈雲舒反應過來後緩和道,剛剛無意中有點吓到她,但很久沒有人替她脫衣裳了,她有點不習慣!
她适才還正色的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小姑娘解開扣子的手法緩慢輕柔,像一個羽毛一點點的撩撥着。
阿籬低頭不語,沈雲舒的餘光能掃到她長長的睫毛與精緻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