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秋律躺在床上橫豎都睡不着,不僅身體不舒服,心裡也不舒服。
水土不服過敏沒胃口,發燒後的乏力腦子遲鈍,反複來回交替折磨。
工作進度也因這次生病不得已往後推,手頭上的工作還沒做完,又聽到來自發小提醒有人背地裡虎視眈眈。
溫秋律深吸一口氣慢慢往外舒,睫毛不時眨未能清刷眼底流轉的混沌。
其實他有很簡單的解決辦法,他能跟秦祁成為發小,正是他們的父輩有交情,他要是找他爸說一句,敢遠洋捕撈他的那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隻是他不想用。
一旦開了這個口,就相當于跟他爸低頭了,公司從此就打上了标簽,那還算什麼不靠家裡。
溫秋律真睡不進去,幹脆趁着下午光線溫暖柔和,在陽台曬曬太陽,看看風景分散一下注意力。
這房子雖然不像酒店那樣有人專門負責一日三餐和衛生那麼方便,但是惬意。住酒店總讓他感覺像回去了那個冷冰冰的家,正是因為這樣他不樂意住酒店。
西藏的下午沒那麼冷了,樹葉枝杈斑駁的影子映在地闆上,随翩然而過的涼風搖搖晃晃。
溫秋律眉宇自然舒展眼眸半垂,淡然的春意洗滌幹淨了他眼底的疲憊,目光幹淨而慵懶投向水墨畫般雲霧缭繞披了白雪的遠山,萦繞在山峰的陽光如綢緞般從遠處鋪到眼前,落在腳下。
剛剛他還心裡不舒服發愁,現在看眼前開闊的風景,感受習習涼風,又覺得問題就像天空下大大小小的山峰,看起來棘手,但跳出情緒換個角度再回頭看,一切尚未真實發生,還有準備時間。
溫秋律“呼”的吐了口氣。
從決定開這個公司開始,他好久沒試過在工作日的下午清閑曬太陽,這下也算因禍得福了。
陽光将他放松身心靠在搖椅上的影子拖長,又輕又緩的吱呀聲,有節奏的在陽台遊蕩跳躍。
黑色衣服吸熱,藏在衣物之下的紅斑在升溫的柔軟布料溫暖下變得舒坦,仿佛瘀滞的血塊疏通重新流動,又像一隻溫熱的手拂過紅腫的皮膚,帶走瘙癢刺痛。
困意靜悄悄來到溫秋律身旁,它無形的指腹輕撫他的眼皮,勸誘他在清風暖陽下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睡過去。
天空仿佛蒙了一層很淡很淡薄霧,看起來有點兒灰。
襲過的風大了些,扯動溫秋律的睫毛稍稍向後翻。
溫秋律身上多了一條毛毯子,軟乎的絨毛将脖子嚴嚴實實圍了起來,對氣溫的變化就沒那麼敏感了。
他在睡夢中咂了咂嘴,似乎做跟吃東西有關的夢,他轉了個身,毛毯子露出了一條小縫,涼風往裡鑽,他不由得縮了下。
“哥,醒醒。準備入夜了,起風了,會冷,我們進屋吧。”顧青陽輕捏溫秋律鼻尖低聲呼喚。
溫秋律眼睛幹澀眼皮灌了鉛似的,睜了下又阖上,反反複複三次之後,溫秋律終于能睜開眼睛不再阖上,濃密的睫毛無力地扇了扇,迷迷糊糊的眸光緩緩上擡。
溫秋律看清顧青陽的臉,雙唇張開細縫,嘴角的食痣随唇動而稍稍晃動:“腳扭了還跑來跑去,給我增加工作量?”他的聲音有一點點幹澀。
顧青陽身上的藥膏味熏得溫秋律皺了下眉。
溫秋律坐直身子,毛絨毯子從肩頭滑落到大腿,堆出許多褶皺,他在這才注意到自己原來蓋了毯子。
他拿起毯子放在鼻前,鼻翼快速舒張收縮,清新的陽光味道湧入鼻腔,血肉和細胞都因這股暖和好聞的味道放松,心頭生出綿長細膩的舒坦。
顧青陽愣了下:“敷了藥膏之後好多了,而且有電梯。”
藥膏效果很好,敷上去冰冰涼涼的,紅腫脹痛消減了不少,雖然走路的時候腳腕處還是有很明顯的異物漲塞和酸澀乏力,但疼痛不再那麼劇烈,放慢腳步走路也舒适了許多。
“哦。幾點了?”
溫秋律的視線分給顧青陽,長睫毛扇了扇,刷新黑溜溜的眼眸閃爍着的熠熠光彩,似乎已經徹底從剛睡醒疲憊恢複過來。
他吃了抗過敏的藥,一覺醒來瘙癢也好了一點,沒那麼明顯,不再時時刻刻都折磨他。
“五點了。”風吹起顧青陽随意散在額前的碎發,露出小塊額頭,目光在暗淡了幾分的陽光下顯得特别清爽柔和。
溫秋律多看了眼。
顧青陽長得确實好看,骨相立體,五官周正大氣,怎麼看都挑不出毛病,當他像現在這樣頭發自然散落,眉眼自然舒展,寶石般的異色雙瞳流轉柔和的光彩,很有大學生的清澈幹淨,他要是像前幾天穿西裝梳個背頭留兩條龍須,又有種成熟穩健的禁欲感。
單論外表,顧青陽可能不是溫秋最喜歡的類型,他喜歡那種個頭稍微小一點,第一眼就給人比較聽話的印象,但耐不住顧青陽這張臉太好看,更重要性格十分對胃口。
不過溫秋律的視線也隻是在顧青陽臉上多停留了一兩秒而已。
溫秋律疊好毯子挂在小臂上,低頭了眼顧青陽腳上被藥膏浸染得黃綠色的白紗布,猶豫了兩秒還是走了過去扶了一把:“醫生讓你注意休息就好好休息,說得電梯長腳了能走到你面前給你吃進去送到目的地再吐出來似的,淨沒事找事。”
顧青陽眨眨眼:“謝謝哥關心,我看有點涼了才上來的,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