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行,那你們照顧好自己,我這幾天要出一趟遠門,你爸跟你弟也沒那麼快回來。”
顧媽打了個哈欠,完全不在意跟她沒血緣關系的大兒子在哪過夜,隻要他人沒事,還活着就行。
換做剛認識那會兒,沈大哥還會激情開麥,嘲諷他到底是不是你們兒子,就你們這不痛不癢不關心的态度,我給他買了你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說不定更開心。
但他忍住了,他再怎麼生氣,怎麼嘲諷,也改變不事實,如果他們夫妻因為一個外人的幾句嘲諷就能回心轉意,就不會有今天了。
“嗯嗯,那媽媽出門注意安全,工作辛苦了。”顧青陽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間的嗓音有些沉悶。
顧媽拖着行李箱,頭也不回就走了。
“睡衣收拾好就行了,這天氣不出門就沒必要拿那麼多厚衣服,沒罪找罪受。”沈大哥道。
顧青陽将剛拿出來的厚衣服塞回去幾件,轉而收拾出幾套有些褪色的睡衣。
沈大哥看了很不舒服了,那睡衣至少都是一年前的了,一看比現在顧青陽短了一截的褲子袖子,就又讓他想起那對偏心至極演都不演的父母。
最刺痛沈大哥的,是顧青陽收拾出來的内褲,粗看倒沒什麼問題,細看那布料又厚又粗糙,現在乍暖還寒時候沒什麼,可一到夏天最貼身的衣服不夠柔軟不夠透氣穿着很難受的。
買些質地好點兒的衣服也花不了幾個錢貴不到哪去,真不知道那對父母是怎麼做到這麼狠心的,既然不想好好養不想好好愛護,幹嘛生出來。
給小兒子當移動血包還是給小兒子當免費保姆?
他對顧爸顧媽的不屑到了極點,氣頭上抓起顧青陽的手就把人往外拉。
“哥,我衣服還沒收拾好呢。”顧青陽不明所以。
“讓你走就走,我那還有新的。”沈大哥回頭瞪了顧青陽一眼。
他又一刻意識到,顧青陽像他小時候,又比他難太多太多。
他再怎麼不受重視,都不用愁物質,有傭人阿姨照顧吃穿,買東西基本不看價格,一個不開心還可以離家出走跑到國外自我放空。
但顧青陽不行,顧青陽沒有說走就走的底氣,他想一頭被已救助的名義困于一方小水池的虎鲸,在沒有愛或者愛不多的束縛中,寸步難行。
更重的無力感襲上沈大哥心頭,他知道自己隻能在這待一段時間無法待一輩子,他很難忘記遇到了很像他的小男孩,那個他想幫無法幫到底的小男孩。
他好想保護這個人。
有同情,有心疼,還有直覺告訴他,這個人需要他。
可他終究也隻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啊,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和光芒,去救贖和照亮那個十三歲的少年。
人生的無力感莫過于此,在不夠成熟的年紀遇到了那麼一個人,卻沒法打破壁壘,敲碎現實。
他們很快轉移了陣地,沈大哥将顧青陽的衣服挂在自己的衣服旁邊,再從衣櫃最下層找出來新的沒穿過的内褲。
“新的。”
“噢噢。”
顧青陽接過比劃了一下,褲頭跟褲腿都大了些。
沈大哥臉上閃過一絲尴尬,他上頭了一時間忽略了顧青陽瘦弱多了,他的衣褲尺碼對顧青陽而言都有些大。
顧青陽捕捉到沈大哥眼底轉瞬即逝的情緒,滿足的笑道:“謝謝哥。”
沈大哥生硬的岔開話題:“我要睡個午覺,你自己記得按時上藥。你要是也想睡覺,就去客房。”說罷打了個哈欠,擠出幾滴眼淚懸挂在眼眶,閃爍着晶瑩剔透的微光。
顧青陽微微一怔,放内褲回去的動作像卡殼的發條機械。
是啊,他怎麼忘了,昨晚能睡在同一個房間,能相擁而眠,都是因為他耍了小心機,他抓住沈大哥容易嘴硬心軟,故意挑恐怖片,故意裝害怕,才上了沈大哥的床,在同一個被窩分享溫暖。
如今午後陽光正盛,又沒看恐怖片,還能有什麼資格躺上沈大哥的床。
顧青陽心底那方注滿期待的水池泛起波瀾,浮滿了無可奈何。
是他太貪心了,耍心機隻能騙一時,而太美好的東西終究不是他這樣的人能擁有太久的。
他明明知道這個道理,卻還是止不住那翻湧而來讓他感覺胸口發悶的失落和無力感。
越想抓住,越抓不住。
“嗯,好。”顧青陽強迫自己擠出笑容。
沈大哥是真的困了,懶得拉窗簾,口罩沒脫就躺到床上蒙頭躲避午燦爛的陽光。
顧青陽塌着肩膀走到客房。
他大字躺下,身體陷入柔軟的被褥,邊緣數不清的褶皺給他描了一圈邊。
不規則的玻璃頂燈折下一束日光,看着像淩淩波光的水面,顧青陽半眯着眼睛盯着那閃爍的光芒,陷入思緒,纖長的睫毛輕而緩的眨動,每一次扇動,都刷新了那眸子裡翻騰不息卻又必須克制的渴望和向往。
他弄不清楚哪裡出了問題,但他想要更多,想獨占,想沒有理由的跟沈大哥待在一起。
想跟沈大哥躺在一個被窩,隔着輕薄柔軟的睡衣感受對方的氣息和體溫,在冷暖交替的季節裡互相汲取溫暖。
還想坐在沈大哥懷裡,發旋抵着沈大哥下巴,一起看電視,玩遊戲,又或者什麼都不做,就是貼在一起。
隻要能跟沈大哥親密,就好。
最好還有……
身體裡的血液進入奔跑狀态,朝小腹彙聚再向四周擴散,整個人都暖熱了起來,細胞開始躁動。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