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風大了很多。
沈大哥在呼嘯夜風中毫無頭緒。
這邊不像國内,可私人配備槍支,要是遇到偏激的種族主義或者變态,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還好,平時去的公園、炸雞店和超市,沈大哥雖然去了一遍沒見到人影,但也沒見到動亂存在過的痕迹,起碼人是安全的。
實際情況并不安全,大晚上顧青陽穿着一身濕漉漉的衣服被反鎖在開着窗戶通風的偏僻廁所。
這個廁所在體育館左側,這地方平時見不到人,跟别說這時候入夜了學校裡沒人的時候了。
顧青陽抱住自己瑟瑟發抖,哆嗦的嘴唇已經發紫,濕漉漉衣服還貼在皮膚上黏黏糊糊的,特别不舒服。
褲腿上往下滴水的聲音那麼小,在顧青陽聽來确實那門沉重。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剝奪了視線,放大了顧青陽的觸感和聽覺,淌過皮膚的寒冷水漬,像一把刻刀切開他的皮膚,讓洶湧的寒意鑽入緩慢運作的血液之中,趁他長時間沒有進食虛而入的寒冷讓他冰冷的四肢越來越僵硬,饑寒交迫,他又無能為力。
他試過大聲喊,但嗓子抖喊啞了,都沒有人經過這邊,再喊下去他很容易體力支撐不住會睡過去,這種情況下睡過去,兇多吉少,他隻能保存體力,熬過去。
要是……
要是沈大哥能找到他就好了。
明明跟沈大哥約定好了,今晚一起打遊戲的,他要失約了吧。
至于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下午的事情就是導火索。
如顧青陽所料,那三個小白男自然忍不了他的反抗,在外面有人給他撐腰,他們沒辦法,在校内他敢反抗他敢不當受氣包,就是下他們面子,他們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下課鈴還沒響完,顧青陽就沖到樓梯口,被三個拿着棒球棍的小白男堵住了。
雙拳難敵六手,跟何況他們還有要棒球棍,隻要不是棒球棍敲下來,扇扇巴掌拳打腳踢還能忍過去,一番權衡利弊,顧青陽就沒做蠢事激怒他們。
他被拽到體育館左側偏僻的廁所,沒有被扇巴掌沒有挨打,隻是被潑濕了全身鎖在廁所隔間,外面用木棍卡住。
三個小白男學聰明了,打在身上留痕迹,所以他們就用這種更加變态的辦法洩憤。
濕布料和手掌摩擦的沙沙聲在黑漆漆一片的廁所裡回蕩,顧青陽正抱着自己不停摩擦雙臂,希望這樣可以稍微産生一點熱量。
隻可惜,這不過杯水車薪,隻能起到自我安慰。
顧青陽感覺自己頭頂了一塊巨石脖子又酸又澀,腦子像一灘爛泥思考變得遲鈍,他愈發控制不了眼皮往下蓋,他好想就這樣睡過去。
而喉嚨傳來的燒灼刺痛讓他吞咽口水和呼吸都痛苦不堪。
他沒試過這麼糟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真的沒能人找到他了。
顧青陽自己都不抱有希望,隻想能撐過今夜,能撐到日出。
他賭,賭那仨小白男還有一絲忌憚,明天早上會來這裡放他出去,給需要交代的人一個交代。
顧青陽越來越難受,他仿佛泡在一團粘稠的冷水裡,說不出話,呼吸不暢。
精神緊張脆弱,身體又冷又餓,雙重折磨不斷侵蝕他的意志。
他分不清,眼前的黑,到底是看不見光亮的深沉夜色,還是他看不到希望而閉上了眼睛。
如果,爸爸媽媽知道他出事了,會不會有一點傷心呢?
顧青陽恢複了一點意識,他深陷柔軟的包裹,卻有點找不到自己的身體。
“好像醒了,眼皮動了一下。”
顧青陽認得這個聲音,是媽媽的聲音。
他沒事了。
是爸爸媽媽找到他了嗎?!
“怎麼,醒了就那麼着急回去工作嗎?”
沈大哥也在。
顧青陽眼皮被膠水黏住了似的,四肢關節仿佛生鏽的機器,遲鈍不受控制,他掙紮了好久,才艱難睜開眼睛。
爸爸媽媽跟沈大哥圍在床邊,弟弟沒在。
透窗湧入擁擠病房的光幕混雜了濃烈的消毒水味,像一道保護罩,籠罩着沈大哥。
沈大哥看見他終于醒了松了一口,緊繃的肩膀瞬間拉攏了下來。
沈大哥的粉毛如雞窩似的亂糟糟,戴着口罩也掩飾不住神色不太好,目光有些渙散,原本潔淨的眼白此刻爬滿了像寄生藤那樣蜿蜒分叉的紅血絲,眼下濃重的烏青像被人打了幾圈,跟大熊貓如出一轍。
“沈大哥。”顧青陽忍着灼痛擠出幾個字,話音剛落就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像被大卡車碾過,嘶啞到隻能發出氣聲,還有點漏氣。
“爸爸,媽媽……”顧青陽雖然嗓子很疼,但嘴唇卻沒有幹燥,想必昨晚有人給他護理了。
顧青陽掙紮着想起來,沈大哥給他按了回去,聲音透着差不掉的疲憊:“躺着,再休息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