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得罪姜姑娘了?”李學士翹着腿,在院中樹蔭下擺了茶,跟程隽安對飲,“這山中粗茶也别有一番風味,是你師娘親自給我炒的,嘗嘗?”
程隽安接過茶,沒有喝,隻是捧在手裡,眼睛裡帶着晦澀,“老師,我今年二十一歲了,還一事無成。”
李學士吹胡子瞪眼,“你自幼拜在我門下,天資聰穎,學識出衆,科考一路前列,最後甚至高中狀元!打馬遊京城那日,可沒少被手絹兒砸吧!京城中哪個不羨慕你?”
“老師……可……”程隽安在偶爾午夜夢回的時候,也會有那麼一瞬間質問自己,當初的選擇到底對不對?
爐上水聲漸響,李學士泡起第三道茶,“我自幼家貧,寒窗苦讀十餘載才考取功名。進了京城,我連個像樣的宅子都買不起,你師娘當年是什麼樣的人家啊?知書達理,當年禮部侍郎唯一的掌上明珠!我是個六品小官兒!最後還不是娶到她了?”
程隽安面前的茶水早已涼了,李學士為他重新斟了一杯,“隽安啊,急不得,也不必聽别人怎麼說。你看我跟你師娘這麼多年,還是有人覺得我當年是攀附權勢才娶的她,可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程隽安心中寬慰些許,正要感謝恩師,卻見他擡眼笑道:“呦!姜姑娘來了?正巧,來喝杯茶!”
程隽安一回頭,就看到姜溯霜抱着書緩緩走來,一襲春綠衫裙,裙擺如同剛抽出嫩芽的綠柳成浪,身後是雲霧似的灼灼桃花,唇邊的笑意比四月的春風還要溫柔。
“李院長,程院長。”姜溯霜給二人打過招呼,徑直走到李學士身邊坐下。
程隽安正要回應,見姜溯霜略過他,隻好把剛張開的嘴巴閉上。
“這是我拟的菜品,院長看看?”
李學士接過菜單放到桌上,先遞了一杯茶到姜溯霜面前,“先不急,姜姑娘走了一路累着了吧?瞧着時辰還早,來喝杯茶歇歇腳。”
姜溯霜原本想過來商議好菜品就走的,但李學士都這麼說了,左右又無事,她隻好接過茶,道了聲謝。
“好茶。”姜溯霜輕抿一口,茶香溢滿唇間,“可是附近茶莊所産?”
“姜姑娘不但廚藝出衆,品茶也稍不遜色啊!”李學士對姜溯霜越發滿意,隻恨自己沒有适齡的兒子可以同她說說親。
“隻是略懂,茶葉也可入菜,味道既可清雅也可濃厚。飯堂的菜單上面,茶葉蛋便是用此茶所制。”姜溯霜說着,翻開了宴會菜單,“這道茶汁魚片,我便打算用此茶來做。”
“哦?”李學士接過菜單細看,“嗯……夫子不過五六人,涼菜熱菜湯品茶點共八道,足夠了。不錯,這道茶汁魚片我在京城從未吃過。姜姑娘,明日戌時就是開宴之時,那便勞煩你了。”
“請李院長放心,”姜溯霜頓了頓,又問道:“明日設宴何處?”
“就放在夫子課室的後院,靠山有一座聽松亭。”李學士道。
“那我就告辭了。”姜溯霜走的利落,全程沒分給程隽安半個眼神。
待人走後,李學士拿手邊的書敲了一把程隽安的頭,“剛剛怎麼了?一句話都不說?跟個鹌鹑似的!”
“老師……”程隽安苦笑,沒有再說什麼。
“唉……你這孩子……”李學士起身,背着手晃晃悠悠往屋裡走,“把我的紫砂壺給我收好喽!”
“是……”
——
第二天,姜溯霜把學生飯堂這邊的事情交給了其他幾位廚娘和幫工,自己用推車搬了東西來到夫子院這邊的小廚房。
後廚的幫工是前幾日剛招的。自從後頭飯堂日漸完善以後,程隽安就從莊子上調了幾個幫工來打下手,人手一下子充裕起來,姜溯霜也可以把心思放在飯堂的改造和合理化上面。
夫子院這邊的小廚房雖說地方不大,但鍋竈廚具一應俱全,姜溯霜就隻搬了食材過來,順便叫了一個竹溪來當幫手。
張夫子喜辣,姜溯霜就多做了幾個辣菜,特别是涼盤,有一道涼拌鲫魚,姜溯霜用了紅綠兩種辣椒,顔色相映,十分漂亮,又香辣可口。
考慮到其他夫子的口味,姜溯霜還做了幾道不辣的菜,茶汁魚片便是其中一道。
這道菜做起來極其簡單,把魚片成薄片對于姜溯霜來說是樁簡單的事兒,關鍵在于這“茶汁”。茶葉需要提前泡開,起鍋燒油,放入茶葉慢慢煸炒,炒香後加其他調味料——隻需要簡單的鹽就可以,再将魚片放入,稍微翻炒幾下就可以出鍋了!
“好香啊小姐!”竹溪眼睛看着這邊,那邊手裡剝着玉米。玉米是打算用來做什錦玉米蝦仁的,這道菜香甜可口,适合所有人,隻是蝦仁這東西賣的有點兒貴,采買的人花了好幾百文,才買回來一小兜。
“這道菜不麻煩,以後可以加進飯堂的菜譜,肯定有你能吃到的時候。”
熱菜已經做的差不多了,時間也快到了,剩下的就是鹵味拼盤和湯。
鹵味是姜溯霜一早起來就做上的,放在爐子上小火慢炖,裡頭是些雞翅,雞爪,豬耳朵,豬蹄,豬肘子還有雞蛋。
這些東西是莊子上送來的,古代文人注重斯文,姜溯霜還特地将雞爪和豬蹄剁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