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溯霜背着手同他站在一處,衣袖挨着衣袖,衣擺疊着衣擺,“小少爺一個人,千裡迢迢從邊關來京城讀書,這個時候就算不想自己喜歡的姑娘,也會想家的。帶他出來散散心,也是為了青少年的健康成長嘛!”
程隽安聽不懂最後姜溯霜的話,卻能明白她的意思,“多謝你為望星費心了。”
姜溯霜看着對面影影綽綽的戲台,“他也是你的家人嘛!”
“溯溯。”
“嗯?”
“明年七夕,我們兩個人一起過吧。”
“好啊。”
程隽安私底下叫“溯溯”越來越順嘴,旁人在的時候,一口一個“姜姑娘”比誰都正經。姜溯霜原本說她不介意,怎麼叫都行,還問他是不是在外人面前害羞,但程隽安隻是認真解釋道:“姑娘家的名聲最重要。”
眼下,明明雅間裡隻有兩個人,明明貌似很親密的站在一起,其實兩隻手隔了老遠。
戲台上還在繼續唱着,姜溯霜坐回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新的熱茶。
“芙蓉軒——上菜喽!”
外頭小二傳菜來了,門打開,卻是餘小少爺先鑽了進來,然後給兩個上菜的小二指揮擺盤。
雖說姜溯霜點的菜多,但分量卻不多,他們三個吃完是沒有問題的。
因着怕酥山化了影響口感,三人吃了幾口菜之後便先吃酥山了。
這家牛乳的味道更醇些,餘小少爺極喜歡。程隽安那份隻放了一點點糖,他用勺子舀着,前幾口的時候可能覺得有些奇怪,後來才恢複了正常表情,一口一口吃的慢條斯理。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吃過櫻桃肉之後便隻看準了這一盤菜吃,吃的滿臉都是醬汁。
“姜姐姐,這些菜你都會做嗎?”
“會是會,但可能做的沒有這麼好。”姜溯霜道。
“我覺得你肯定做的比這裡的廚子好!”餘望星又塞了一塊兒櫻桃肉到嘴巴裡,“書院裡什麼時候能吃到櫻桃肉啊?”
姜溯霜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你若想吃,不單單是櫻桃肉,便是糖醋排骨和糖醋裡脊,書院裡也都能吃到!”
“那是什麼菜?”
“也是酸酸甜甜的。”
“那我要吃!”
“行!改日便做!”
一頓飯吃了快一個時辰,結賬的時候姜溯霜看到程隽安足足給了二兩銀子出去,未免有些牙疼。看來從古至今,過節的時候外面飯店都要漲價不少。
“接下來咱們去幹嘛?”餘小少爺問道,他的糖人早在酒樓裡就吃完了,燈花也不亮了,眼下有些困倦,隻想睡覺。
程隽安聽出他不想再玩的意思,超暗處揮了揮手,清墨立馬走出來,“公子。”
“帶小少爺去客棧休息吧,務必守好他。”
“是。”
餘小少爺對這場面習以為常,倒是姜溯霜震驚了兩秒,她一直以為這次隻有他們三個人來着。
這時候人群逐漸稀疏,還在外面玩的大多是幽會的有情人,河邊三三兩兩聚着男男女女,河燈映照出一張張年輕羞澀的臉龐。
姜溯霜挑了一隻紅色的河燈,是蓮花的形狀,外婆最喜歡紅色。
兩人尋了一處靜谧的地方,距離小拱橋不遠處的小河灣,河邊不知名的野花繁盛,散發出安靜的幽香。
程隽安站在姜溯霜幾步開外,靜靜看着她放河燈。
放才在賣河燈的攤子上,攤主就提醒姜溯霜先寫好了自己的祝願。
姜溯霜什麼都沒寫,思忖半晌,隻鄭重寫上了外婆的名字,希望這河燈能穿過大晏千年之外的時光,送到外婆身邊。
她雙手托着承載着自己思念的河燈輕輕放入水中,一直看着它穿過拱橋,繞過幾株飄搖的水草,拐了個彎之後消失不見了。
因為蹲的太久,起身的時候沒有站穩,被程隽安托着手臂扶好。
“當心。”
“謝謝。”
程隽安隻扶她站穩後便收回手,透過夏日薄紗從手臂上傳來的溫度驟然消失,讓姜溯霜有片刻的愣怔。
程隽安沒有問她在心裡許了什麼樣的祝願,也沒有問她接下來想去做什麼,隻一步步陪着她,沿着河邊的小路散步,擦肩而過許多張明媚的笑臉,和一對對完美的眷侶。
“程隽安。”姜溯霜忽然小聲道。
“我在。”
“你小的時候,有沒有人對你特别好?”
“有,”程隽安笑笑,“我的祖母。我幼時喪母,父親在外做官,大哥雖然很照顧我,但他隻大我幾歲。唯有祖母,她的手掌很溫暖,身子總有讓我舒心的檀香味,喜歡摸我的頭,然後遞給我好吃的糕點。”
“真好,”姜溯霜眯了眯眼,又認真重複了一遍,“真好。”
長街長長,人聲寂寥,這一眼看不到頭的花燈一夜都不會熄滅。
“回客棧吧。”姜溯霜道。
“好。”
兩人寬大的衣袖交疊着,最終在快到客棧門口的時候,程隽安鼓起勇氣牽上了姜溯霜的手。
許是因為是七夕,客棧很晚還未關門,門口留了兩個打瞌睡的夥計,聽到動靜,連忙露出笑臉迎上來,“二位客官可是要住店?天字一号房一間您二位看可好?”
程隽安攥着姜溯霜的手驟然握緊,随後松開,冷靜道:“方才已叫家中侍從定過房舍了。”
“原是已經訂過房舍的貴人,二位快請進!”
樓上的清墨聽到動靜,幾步走下樓梯,将二人迎上樓。一共三間房,左邊是姜溯霜住,中間是餘望星住,右邊是程隽安住。
當着清墨的面,兩人也不好說什麼,隻好分别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