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晏皇室的祖制,每年的除夕和中秋當天,出宮建府的成年皇子和出嫁的公主都要攜家眷進宮參加“家宴”。
曆代大晏皇帝子嗣單薄,到了盛淩帝這代,更是隻有兩個雙生兄弟,皆為皇後所出,還未成年;另有貴妃所生的明珠公主,今年剛剛及笄;其餘還有剛出生不久的公主皇子共三個。
為了參加這次中秋宴,長公主帶着自家驸馬算好了日子往京城趕,堪堪在中秋前一天早上回府。
姜伯知道最近宅子的主人們都會回來,從前幾天開始便張羅着府上的奴仆灑掃房舍,熏香插花,晾曬被褥。
那邊長公主的豪華馬車剛進城,這邊姜溯霜那輛青蓬小馬車也送完柳初後重新從程家門口啟程。兩輛馬車在主道上“狹路相逢”,然後沿着同一條路到了長公主府大門口。
踩着矮凳優雅下馬車的長公主和自己那幾月未見,擅自逃婚,至今未歸的女兒對上了眼睛。
姜溯霜背着自己的青皮小包袱往前小走兩步,朝她風華絕代的母親大人露出一個讨好的微笑,順帶一聲甜膩膩的撒嬌:“娘——”
長公主上下打量她兩眼,質問道:“姜溯霜,你那金線繡穿花戲蝶織金花鳥裙和鑲了兩顆夜明珠的玉蘭繡鞋,以及珍珠海棠金步搖去哪兒了?”
姜溯霜:“……”
她不怕死的擡手指了指台階下姜伯身後的敞開的府門,腆着臉道:“在屋裡呢。”
老實說,她娘剛才說了那麼大一堆,她聽得腦子暈暈的,完全跟自己那些首飾衣裳對不上号。
她娘冷笑一聲,便要繼續跟她好好說說這幾月前便該算的賬。
剛下馬車的驸馬爺瞧着眼前“劍拔弩張”的場面,連忙給姜伯使了個眼色,又上前攙着自家娘子的手臂,柔聲道:“婉婉一路舟車勞頓,不若先回屋陪為夫小睡片刻?”
再寬敞舒服的馬車路上還是有輕微的颠簸感,長公主身子的确有些疲累,她擡起下巴道:“尚可。”
姜伯連忙招呼身後的丫鬟小厮搬行李,上前拱手道:“恭迎公主驸馬,小姐回府,熱水飯菜均已備好,随時可用。”
姜溯霜他爹溫聲道:“勞煩姜伯了。”
長公主和驸馬走在前頭,姜溯霜緊随其後。
她爹悄悄回頭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姜溯霜瞬間放心了大半,比着口型對她爹道:“謝謝爹!”
驸馬爺沖她比了個喝酒的手勢,然後轉過頭跟長公主說話。
姜溯霜:“……”明白了,他爹是惦記她做的幾道下酒菜了。
長公主沒注意到二人的小動作,不經意間回頭的時候卻瞥見了姜溯霜頭上的竹簪,随口道:“這簪子不錯,我瞧着眼生,是自己找匠人做的?怎麼放着府裡那幾塊兒水頭好的翡翠,反倒用竹子?”
姜溯霜險些被門檻絆了一下,這幾日戴程隽安送的簪子戴習慣了,這次大意了,早晨起床绾發時竟忘了換一個。
“我是……覺得用竹子比較有新意!”姜溯霜故作鎮定道。
好在她娘隻是随口一問,沒怎麼放在心上,又回頭同驸馬說話了。
走過前院,繞過照壁和花園,姜溯霜乖巧和爹娘告别,她娘道:“晚上在花廳用飯,你最好換身能看的衣裳。”
“是。”姜溯霜輕咬了下嘴唇,應下。
回了自己的小院,幾個小丫鬟圍上來,端水的端水,倒茶的倒茶,許是都聽說了長公主今日也回了府,都不敢不守規矩。
姜溯霜沐浴完,捧着茶水坐在鏡前讓一個小丫鬟給自己擦頭發,回想起回府這麼久還有個人沒見到,便問道:“竹溪呢?怎麼半天都不見她?”
“回小姐,竹溪姐姐今日一早便出門了,眼下還未回來。”
“可知她去做什麼了?”
“奴婢不知。”
“罷了,你下去吧,我小睡一會兒,一個時辰之後來叫我。”
“是。”
姜溯霜揉了揉擦幹的頭發,仰面往床上一倒,沒過一會兒便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有人輕手輕腳進來給她蓋被子,她以為是哪個小丫鬟,便沒管。
回了自己家,床鋪又大又軟,還有淡淡的梅花熏香,也沒人敢吵她。沒了山間惱人的鳥叫,姜溯霜睡得很沉,一覺醒來床帳外已然一片暗色,不知今夕何夕了。
她揉着眼睛下意識喊了聲:“竹溪。”
床帳外響起回應的聲音,“奴婢在。”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随着屏風後燭火亮起,姜溯霜掀開床帳,瞧見竹溪端着茶水從屏風後繞進來。
“小姐睡着沒一會兒奴婢便回來了,”竹溪将溫熱的茶水遞給她,系起兩側的床帳,“小姐怎麼不好好蓋被子?若不是我回來後不放心進來看了一眼,小姐指不定就叫那幾個小丫頭耽擱受寒了!”
“不怪她們,是我叫她們别打擾的。”喝了茶,姜溯霜幹渴的嗓子好了許多,“現在是幾時了?趕得及去吃晚飯嗎?”
“趕得及。”竹溪替她擰了帕子洗臉,然後為她梳妝。
“你今日幹什麼去了?小丫頭說你一大早便出去了,怎麼知道我回來了還往出去跑?”姜溯霜含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