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大半月的忙活,書院終于在九月初九重陽節過後,準備開山門招下一屆的學子了。
書院磅礴大氣的院門前,遒勁古松挺拔,投下一大片濃墨的陰涼。樹底下擺了幾張桌椅,上面放着幾沓提前寫好的書院宣傳單,還有筆墨紙硯,茶壺等瑣碎物品。樹邊立着一塊碩大的木牌,上書幾個大字:“青松書院招生處”。
其他東西沒什麼好說的,這宣傳單卻大有乾坤,這裡面描述了書院夫子的教書資質,學子課室,寝舍,還有醫舍,飯堂等地方的情況,列舉了書院的院規若幹條,還有最重要的束脩。每一份宣傳單都是學子們親手寫的,最後還有不同學子給未來同窗的寄語。
當然,這都是姜溯霜的主意,招生嘛簡單粗暴,不說清楚這些,哪裡會有學子心甘情願就跑來讀書。
說起來她是飯堂管事,如今書院裡不少其他事情她都得管着,是該給程隽安提提,讓他給自己漲個工錢了。
姜溯霜思緒飄散,瞧着飯堂那邊沒什麼要安排的事情,擡腳就到山門前來看看情況。
說起來,她之前還同白芷開玩笑似的說起過這件事,白芷笑道:“阿溯是未來的院長夫人,有什麼是不能直接同院長說的?”
姜溯霜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丢下給小藥爐扇風的破扇子就跑走了。
白芷還在她身後高聲喊道:“常來玩啊院長夫人!”
姜溯霜腳下一亂,險些踩到白芷新試種的石菖蒲。
後來她閑時去找程隽安聊天,還沒提這件事,這人竟把賬本和錢匣子都交給她,美其名曰要交由自家夫人保管。
“果真表明心迹之前和之後就是兩幅面孔!”,姜溯霜想,“竟然把賬房先生的活兒都丢給我!”
“姜管事!”
“姜管事來了!”
幾個學子湊作一團說笑,都是程隽安挑出來在這裡幫忙的。在課舍裡坐不住的紀望飛自告奮勇,領着一幫性子開朗,能言善辯的學子接下了這個任務。
“準備的怎麼樣了?”姜溯霜目光掃過桌子上的宣傳冊,茶水,入學登記本,略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都準備好了!”紀望飛回道,說着,他左右張望了一下,“望星不是說要來嗎?怎的不見人?”
另一名學子道:“望星兄也要來?昨日邀請他一起,他便推辭了,還以為他不來了。”
紀望飛用目光找尋了一圈兒人,終于在書院門口發現了慢吞吞朝這邊走的餘望星。
他一邊朝餘望星招手,一邊偏頭對那名學子低聲解釋道:“小少爺拉不下面子,早上問他要不要來湊湊熱鬧,他才勉強點頭答應。”
姜溯霜在一旁忍笑不語,翻開學子們手寫的宣傳單看最後一頁的寄語。
大多都是些激勵學習上進的詩詞名句。
“飯堂飯食實惠管飽,肉食雞蛋日日皆有,使吾能專注于學業。”這一句話樸實又讓人忍俊不禁,想來是哪個家境普通又上進的學子吧。
“青松書院,甚好。”姜溯霜翻頁的手一頓,這字迹十分熟悉,程隽安曾經給她看過無數次。字迹的主人每門功課都是書院的第一名,胸中自有萬千錦繡文章。他明明可以同其他學子一樣,用許多華麗的詞藻,典故來描述書院的好,但他卻隻簡單又認真的寫了這麼一句話,最淳樸,也最動人。
姜溯霜笑着将王時寫的這張宣傳單慢慢翻過,下一篇的字迹如同狗爬一般,與王時的字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旁眼尖的紀望飛看到了,湊過來道:“姜管事!你手上拿的這篇正是我寫的!怎麼樣?我可是把飯堂從裡到外都誇了一遍呢!”
紀望飛歪着腦袋得意洋洋,姜溯霜低頭看他整整寫了半張紙的紅燒獅子頭涼拌鲫魚水煮肉片……其他的半個字都沒提,就說飯堂的飯菜如何如何好吃了。
後來還真有特意詢問飯堂夥食的學子。
餘望星這個時候也走過來了,姜溯霜問他:“望星寫了什麼?”
餘望星莫名臉紅,撇開頭,“不告訴你!”
“不說就不說吧,”姜溯霜手上翻着宣傳單,一邊對他道:“聽說你本是不想來的,怎麼想開了?”
“本少爺就是來湊湊熱鬧!”餘望星有些不開心,他原本是想跟王時一起來的,但王時要留在課舍看書,他隻好自己來了。
姜溯霜趁着餘望星和紀望飛在說話,低頭翻到了餘望星的寄語,這小子寫的字圓圓的,胖乎乎的很好認,“表哥辦的書院,自然哪裡都好!”
姜溯霜繼續憋笑,若無其事的把餘望星寫的宣傳單往下面放了放。
她可不想被餘望星發現自己專門找了他寫的寄語來看,惹得小少爺炸毛。
又過了段時間,陸陸續續有人上山。姜溯霜早在前幾天便将書院要招收學子的消息放了出去,還在山下立了标志木牌,想來不會缺人。
至于為什麼不放在山下招生,古人嘛,講究一個心誠,不管是因為求學爬山還是求佛爬山,親自踏過千千萬萬級台階,才能懂得其中艱辛,從而對心中所求更加清晰明朗,更加珍惜。
附近幾個村子的百姓都慕名而來,有點積蓄的,想要家裡的孩子考科舉的都紛紛上山打聽書院的招生情況,因為青松書院首要的優點便是——便宜。
有了程隽安和李學士,書院的名聲打出去後,來書院讀書的學子基本都是已經開過蒙的,以考取功名為目的的學子。姜溯霜幫忙的時候甚至看到了已有秀才功名的中年人前來問詢的。
束脩普通百姓都交得起,雖說如今書院飯堂實行了自選制度,但飯菜的價格都很實惠,普通百姓都能開銷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