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玉珣和步成塵的手依舊被妖氣緊緊束縛,抱子妖完好無損地站在兩人面前,嬌俏的臉時而湊近步成塵,時而靠近邊玉珣。
“現在,還覺得我該死嗎?”抱子妖輕輕哄着自己懷裡的鬼胎,柔聲問着步成塵。
步成塵道:“嗯,該死。”
邊玉珣輕歎:“仙友還真是冷漠。”
抱子妖不滿步成塵的答案,轉過頭來看向邊玉珣,愁容滿面:“你也這麼覺得嗎?”
邊玉珣挑眉,一言不發。他沒寫,他不知道。
抱子妖隻當邊玉珣和步成塵意見一緻。
“為什麼啊?明明他們,隻需要再等一日,等我皇兄到了,大家都能活下去,為什麼他們一定要交出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那麼死了……我有什麼錯……”抱子妖悲涼道,漆黑淚水劃過血痣,宛若罂粟鬼面。
邊玉珣歎息一聲,道:“你沒有錯。”
“那為什麼該死的還是我!”
邊玉珣垂眸:“但稚子何辜。”
靈芝台下萬千嬰孩骨,他們又做錯了什麼?幾百年來,他們承載着抱子妖的詛咒出生,又在抱子妖的怒火中喪生,生若蜉蝣,成為了公主與村民之間恩怨的祭品。
六溪村舊日虧欠公主良多,但其子民萬代不應代受祖輩之過,公主被恨意蒙蔽雙眼,所作所為已經足夠窮兇極惡。
“那我的孩子呢……我的,我的孩子呢……”抱子妖伏下身軀,再起身時,眼中并無眼白,妖氣更甚。
步成塵冷聲道:“我想你搞錯了一點,我殺你是為尋仇,并不是為了所謂匡扶正義。”
步成塵抽手,嬰孩身漸漸長大,化作自己原本樣貌。原先被妖氣侵蝕的髒污變得一幹二淨,手腳皆是一塵不染。
“你與六溪村村民之間恩怨種種,與我無關。”
步成塵手中仿若有細密絲線,随着他叩手的動作,抱子妖懷中嬰孩如被撕扯,哭嚎着遠離了母親。
“我兒!”抱子妖抓住鬼胎的腳,誰知胎兒不成型,連鬼身都是脆弱的,竟被直接扯斷。
鬼胎被細密絲線纏縛,正如方才步成塵和邊玉珣所遭受的那般,一點一點被纏成蠶繭。
妖冶紅芒閃過,囚天劍劍身起火,将蠶繭燒成齑粉。抱子妖凄厲尖叫,叫聲穿透天地,一時間萬千嬰孩哀哭,聲音如排山倒海的巨浪,朝步成塵邊玉珣二人湧來。
邊玉珣雙手被妖氣束縛,又無修為護體,刺耳的聲音險些讓他七竅流血。正在此時,日月绫柔柔地貼了上來,遮住他的耳目,隔絕了那可怖的鬼音。
囚天之火無情燒灼每一隻靠近邊玉珣的嬰靈,那些都是抱子妖妖氣所化,母體妖氣不盡,嬰靈便源源不斷。
“你乃九重之境即将登天的修者,我與你有何仇何怨?”抱子妖撕心裂肺。
步成塵道:“江川步雲虛之子,你害他屍骨無存,抱子妖,你與你兒,為他償命。”
“江川步雲虛?我從未——”話音未落,囚天再次沒入抱子妖的心口。
與方才邊玉珣那一劍不同,這一次囚天之火觸碰抱子妖的一瞬間,她便完全消散,妖氣鬼氣與怨氣被燒灼得幹幹淨淨,連祭台之上詭異的血池都被蒸幹。
一時間,萬籁俱寂,天頂之外的雨聲清晰傳入步成塵的耳中。
囚天歸來,步成塵碰了碰劍穗上的三角荷包,而後負手站在邊玉珣面前。
邊玉珣被迫閉合了五感,掌下不安地揪住依舊纏着他的妖氣。
一聲清脆的鈴音響起,日月绫從他面龐輕輕掃過,步成塵的臉出現在邊玉珣的眼前。出塵,幹淨,熟悉又陌生。
邊玉珣晃神片刻,猛然從沉迷中抽離。
“結束了?”
“嗯。”
邊玉珣想要掙脫手上的束縛,步成塵碰上了他手臂上的苫布。邊玉珣以為他會幫他去除手上的妖氣,對方卻僅是挑開了固定苫布的縧帶。
苫布曳地,邊玉珣不解:“你……”
“不髒嗎?”
苫布久經風吹日曬,又在血池火海裡滾了一遭,早已髒污得不成樣子,委地瞬間便碎裂成數片,破碎如此,已然是要不得了。
邊玉珣道:“髒,但沒辦法,我這一身太招搖了。”
步成塵碰上邊玉珣的臉,手衣輕輕撫過他的眼角。
皮質幹澀,邊玉珣眼角略有不适。
他記得那雙手,碎掉了狼王妖丹,也碎掉了蛇王妖丹,現在是要如何?要掏掏他的眼嗎?
步成塵隻道:“長這麼招眼做什麼?”
邊玉珣愕然片刻,才回道:“你不同樣招眼!”
步成塵已然背過身去,邊玉珣正想形容一下步成塵的臉,卻是百般找不出詞句出來。罷了,這人估計是在臉上下了禁制,見過卻記不得。
手上妖氣已然碎裂,邊玉珣揉弄着手腕,他跟上步成塵追問道:“抱子妖的妖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