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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從小就最讨厭自我介紹,除了姓名和大家一眼看得出的性别,再沒有什麼是舒望覺得非得要當衆說的。
興趣愛好——彈琴打球寫對聯,跟她有什麼關系?
職業理想——醫生老師開滴滴,跟他們有什麼關系?
一個個小蘿蔔頭順着座位站起來又坐下,或是稀稀拉拉的掌聲,或是滿堂哄笑,尴尬,實在是尴尬。
好在上班後的自我介紹,就隻用說姓名和公司職務,最多添一個畢業院校,簡單直接又客觀。
“舒望,建築方案一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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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典禮之後,舒望就直接入職之前實習的公司,那個一切都普普通通又正正好好的公司。
終于學完書本上的東西,以為徹底解放,進了公司上了班,才發現要學的東西更多了。
學校裡學了西瓜怎麼種,上了班要學西瓜怎麼雕花、怎麼擺盤。
“哎,舒望。”
建築方案一組的組長方工,也就是舒望的直屬小領導,午休後走到舒望的工位前。
方工也是北城本地人,年近四十,在公司待了将近十年,啤酒肚總要從襯衫裡鼓出一節,頭發稀稀拉拉遮擋住頭皮。舒望從實習期開始,就是他帶着的。
而舒望從第一次見面時就在想,以後一定要好好保住自己的頭發。
“小夏前一陣兒不是骨折了麼,海市那個項目下周要去現場,她去不了了,你跟我去吧。”
“行,那我要準備什麼?”
“就是去跟甲方彙報一下進度,再去現場轉幾圈,具體的你去找小夏交接一下。”
看舒望沒接話,方工以為她第一次出差緊張。
“你剛跟項目,沒什麼大事兒,就跟着去學習學習。”
對接完工作,舒望的思緒有些發散,很巧,她第一個跟的項目就是海市的項目。
她記得唐逸楓家就是海市的。
自從那天突然去北城大學找了唐逸楓之後,兩人一直都沒有聯系,唐逸楓沒有主動,舒望就也沒有主動。
不主動就沒故事,這話确實有道理。
舒望的心思有點複雜,她倒是可以借着這個話題去聊天,可要是得到不鹹不淡的回應,她又會覺得氣悶。
她猜測唐逸楓最近不愛搭理自己的原因,總不會是嫌她煩吧,那或許是唐逸楓其實沒有多餘的心思,也或許是年輕人的朋友都來來去去,本不用多在意。
也許成年人之間的話不用說得太白,彼此留有一些空間和餘地更好。
她暫時把這放在一旁,新公司,新同事,新環境,需要重新熟悉的東西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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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上去往海市的飛機,舒望在颠簸的氣流中睡着了,晃晃悠悠的夢裡,時間回到了27歲生日那天。
春夜,驟雨,桃花花瓣,蛋糕啤酒。
在四月的那個雨天夜晚,唐逸楓拉着她的手,從紛紛雨幕中一路逃跑。
一點也不慌張,一點也不焦急。
唐逸楓的笑聲很好聽,清亮,朝氣,有生命力,比雨聲好聽。
她該是不喜歡被雨弄濕衣服鞋子的,在那一晚卻覺得,濕了也沒關系。
舒望意識到自己喜歡對方這件事,其實比唐逸楓還要早上一點,就在那一天,那一個時刻。
奔跑的過程中,她看過的所有愛情電影在同一時刻共同向她發出警報,“心動”兩個字閃着紅色大燈敲在她腦子裡。
回家後她冷靜了一段時間,又覺得這沒道理,她怎麼會喜歡一個小自己那麼多的小屁孩。
浪漫場景是一劑藥效非常猛的□□,追求浪漫,渴望刺激,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這樣的浪漫場景總給于人愛情幻覺。舒望以為自己已經過了那個年紀,沒成想,一不留神被打了個正着。
心動、喜歡、愛情,聽起來是循序遞進的三個步驟,舒望卻覺得這是完全不同的三件事。
就好像是某一天你吃到了一塊非常好吃的檸檬蛋糕,于是之後幾天都日思夜想,等終于吃上第二次,卻發現并沒有第一次的時候好吃了。或許是那天的天氣,那天的心情,那天的糖少放了半匙,總之就會與之後的不同。而檸檬蛋糕也不可能天天吃。
一時的心動并不能說明什麼,心髒這個器官也可能出現亂跳的可能,可舒望看着那台拍立得拍下的第一張照片又開始犯迷糊,那也是她和唐逸楓的第一張合照。
唐逸楓送自己彩虹相紙,還邀請自己去拍個百合短片,還是這麼個角色,難不成是在暗示她?
有些苦惱,向她示好過的男生很多,她也拒絕過很多,女生還是頭一回,如果唐逸楓跟自己表白,她該拒絕嗎?她想拒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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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情的發展并沒有如舒望預料中的那樣,短片拍完之後,唐逸楓不僅沒有更頻繁更進一步的動作,反而玩起失蹤來。
說是失蹤也不準确,唐逸楓會回消息,可再也沒主動找過舒望。
這是什麼意思?
是自己理解錯了?還是在搞什麼欲擒故縱?
舒望本以為理得很順的思路,又被攪亂成一團。
被忽略被冷落的感覺讓她的心情不大好,她走在歡聲笑語的同伴之中,卻隻因為手機那頭的不回複,讓她覺得落寞不已。
這種感覺很陌生,還是第一次僅僅因為一個人就産生這麼多的情緒變化。
舒望覺得好笑地想,如果這是唐逸楓的欲擒故縱,那麼她已經成功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