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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唐逸楓第一次看見舒望睡着的樣子。
舒望側躺在床上,整顆腦袋像要埋到枕頭裡,發絲散亂到她側臉,唐逸楓替她整理到耳後。
唐逸楓想,她睡覺也不是那麼闆闆正正的呀。
不知想到什麼,舒望嘴唇輕輕抿起,淺淺笑起來。
“你在做什麼好夢呢?”唐逸楓手不舍得她發絲的觸感,一下一下摸着舒望後腦,隻敢輕輕地,怕吵醒她。
難得看她這個樣子,唐逸楓順勢坐在床邊,就這樣靜靜看着舒望。
剛接到她時,明明還能好好地走直線,和自己說完話後,就徹底像一個醉酒的人了。問她什麼也不會好好回答了,隻知道揪着自己的衣擺,不讓自己離開太遠。
回到家後舒望就安靜下來,換鞋之後就裝了自動巡崗系統,直接走回主卧栽倒在床,原地表演一個不省人事。
唐逸楓不放心她,跟着她一路走回主卧,就看到舒望正臉栽在床上躺。有些好笑又有些擔心,唐逸楓輕輕幫她翻了個身,找來卸妝水沾濕化妝棉,擦去她臉上的淡妝,又找來濕毛巾幫她擦胳膊和臉。
舒望很乖巧地任由她動作,也沒睜開眼,隻有在熱毛巾擦過耳朵的時候,向枕頭裡縮了縮。
唐逸楓覺得有些有趣,想起晚上時,她貼在舒望耳邊說話,舒望也是這樣的反應。好像不經意間發現了什麼開關,是耳朵這裡格外敏感麼?
她又故意用毛巾去擦另一側的耳朵,舒望也是一樣的反應,像是被她惹急了,鼻子裡發出幾聲小貓哼哼,臉轉向另一側的枕頭裡。
好可愛,唐逸楓又有種心口發麻的感覺。
沒再忍心折騰她,唐逸楓整理妥當後,給舒望床邊放了一杯溫水,就這樣坐着靜靜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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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看舒望時,唐逸楓總會覺得她好遙遠。就如那日,她們約在商場碰面,舒望一身成熟知性打扮走在人群中,如果不是她一直看着自己走來,唐逸楓從不覺得自己可能會與這樣一個人有什麼關聯。
又如那日,舒望坐在溪邊寫生,她與湖光山色融為一體,美好得像一幅畫,卻從不曾想過,自己也能走入畫中。
她與舒望之間相差六歲,六年多是什麼概念呢,是她剛出生,舒望就已經小學一年級了,等她上小學,舒望已經是中學生了。中學生可能會跟小學生有什麼故事呢?除了勒索小學生零花錢,唐逸楓想不到别的。
可此時此刻,舒望睡在她面前時,這樣的年齡差被消解掉了。那個看起來對一切事情都遊刃有餘的人,也會在醉酒後像個小孩子,也會擁有不安的情緒。
這些情緒或許是因為自己。
想到這裡,唐逸楓産生一種隐秘的喜悅,随即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對,利用另一個人的負面情緒波動來驗證自己在她心裡的重要性,這太卑鄙了。
可是,原來隻需要舒望的一次示弱,她的心理防線就會丢盔卸甲、潰不成軍,所有的顧慮和猶豫都抵不過舒望幾句話。她不希望舒望有一絲絲不好的可能,這個可能裡也包括她自己,但也不想是因為自己,讓舒望産生困擾。
她的回避會傷害到舒望,這不可以。
唐逸楓俯身,在舒望額頭印下一個吻。
“晚安,祝你永遠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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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舒望就後悔了。
人不作死就不會死,真是至理名言。宿醉的結果是她現在剛睜開眼,腦袋就在難受,很輕微的脹疼感,不至于很不舒服,但也不好過。
總算是明白自己的酒量了,下次再不能喝這麼多。
舒望盯着天花闆,一時沒有起床的想法。與頭腦脹痛一起在睜眼後就找上她的,還有昨晚唐逸楓來接她之後的記憶。
她自己說過的話現在全在腦子裡接龍,一句接着一句,沒完沒了。
她一本正經地說她自己挑食?要命。
她拽着唐逸楓的衣服不撒手?要命。
舒望翻了個身,抱住被子,臉埋在枕頭裡。
不想出去見人,不想出去見那個案發現場目擊證人。她在唐逸楓面前總還想端着點年長者的架子,沒成想,一不留神丢臉丢了個大的。
舒望拿出手機看時間,上午九點多,也不知道唐逸楓今天去不去打工,外面客廳一點聲響都沒有。
她又翻了個身,除了想起自己不知所雲的一堆話,也想起了唐逸楓的話。
唐逸楓說,自己不需要膽子很大。
想起這句話,舒望不自覺又泛起笑意,即使她可能并不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這句回答卻讓舒望非常喜歡。好柔和的一句話,像水,包裹住一切泥沙。
自己之前一直想等唐逸楓先開口,也隻是因為,其實她膽子很小。
她會害怕被拒絕,她會害怕被疏遠,她會害怕自己的猜測隻是單方面臆想。
可唐逸楓的話卻又讓她的害怕消散掉,即使并沒有得到明确的答案,這麼多天來的憋悶情緒也都煙消雲散。
她喜歡唐逸楓,也可以就這樣喜歡下去,不是非要一個答案。唐逸楓比自己小那麼多,自己也不該這樣逼她。
給自己再次樹立好年長者行為規範之後,舒望終于舍得離開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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