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她爸媽,還有爺爺奶奶那邊的親戚,隻有逢年過節才能見上幾次,舒望挨個看過去,感覺都記不清他們名字。冷盤剛上兩碟,酒水倒滿了杯,他們還沒開始動筷子,正聊着家常。
進門跟爺爺奶奶打過招呼,舒望放下蛋糕,坐到張靜月身邊,屁股還沒挨上座位,就接到了她親媽的問候。
“你怎麼才到啊。”
“上午有些事耽誤了。”想起唐逸楓還自己等在家裡,舒望的歉意又在心裡發酵,也不知道她現在會在家裡做什麼。
“你最近都瞎忙些什麼呢,連個消息都沒有。”那邊聊得熱鬧,張靜月聲音也放得小。
“這周公司加班,有點忙。”舒望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沒有新消息,又放回去,“有個項目要收尾,全組一起加班。”
“剛工作就是這樣的,熬過去就好了。”
張靜月停不下唠叨的嘴,舒望早就習慣,也不與她多說,反正她說什麼自己都聽着就是。
奶奶留意到這邊,幫舒望講話,“你别說她了,來了就好來了就好,現在孩子們都忙。”
奶奶今天換上一身旗袍,花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笑眯眯地看着舒望,“依依,工作怎麼樣呀?”
“還行,挺好的。”舒望說。
“挺好的就好,如果工作上遇到什麼麻煩,要跟我們說呀。”
“好,我知道的。”
“公司同事都怎麼樣呀?”
“都挺好的。”
奶奶還想繼續問工作,舒望不想她操心太多,主動轉開話題,“奶奶,我給你帶了營養品,還有上次你說肩膀不舒服,給你買了按摩儀,這樣你也不用每次都去外面按摩了。”
“哎,好好好,還是我們依依貼心。”奶奶笑得一臉慈祥。
爺爺在旁邊聽完也好奇起來,湊上去看禮物,“什麼按摩儀,我看看。”
“你看什麼看,這是依依給我買的,你想要自己買去。”奶奶一句話逗笑桌上所有人,熱菜上桌,舒望松一口氣,話題終于不用圍着她打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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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衆人分别,舒望一家送爺爺奶奶回家,爺爺留他們一起喝茶聊天。話題依舊是那麼幾樣,無非是學校工作和各家親戚現狀。
舒望對這些都不感興趣,有些心不在焉,坐在一邊看手機。
“别總玩手機,對眼睛不好。”張靜月端着一盤幹果坐到舒望身邊。
“嗯。”舒望回了一聲,放下手機。
“吃點杏仁,對眼睛好的。”
舒望順手接過,也沒吃,在左右手來回倒騰。
“你要在那邊住到什麼時候啊?”張靜月問。
上次唐逸楓病好之後,舒望沒有搬回家,還回家搬了不少東西回綠江新城,算起來已經在那住了一個多月。
舒望不習慣說謊話,兩套說辭怕穿幫,就用了一樣的理由給她媽媽,有項目在青陽區,離得近方便些。
此刻提起,舒望又想到些别的事情。
“嗯……媽,我想搬過去自己住了。”
“啊?為什麼啊?”張靜月自己剝開心果吃,聞言疑惑起來。
“就是……自己住方便些,我有時候下班晚,怕影響到你們休息。”
說這話時舒望又心虛起來,繼續倒騰着手裡那顆杏仁。
“這有什麼影響的,你自己住多不方便啊。那平時……”張靜月沒理她的理由,自己念起緊箍咒來。
舒望沒反駁,安靜聽着。隻是聽着聽着又有些頭疼,好像宿醉還沒緩過來,也好像她頭上真帶了個金箍。
于是她又說了一次,這次是肯定的語氣,“媽,我想自己住。”
聽她的話,張靜月也停下話頭,感歎一句,“你這孩子……”
她生的女兒她最清楚,看着乖順,自己真有主意的時候,誰也勸不動。沒說到底答不答應,張靜月問起其他事,“上次預定的車什麼時候到?”
“就這幾天吧。”舒望低頭擺弄盤子裡其他幹果,沒再說别的。
“行吧,有了車你也方便點。”
“我……”木質椅子還是太硬,就算加了坐墊,坐久了仍舊不舒服,舒望動了動身子,想說些什麼。
她擡起頭,舒長亭和爺爺奶奶坐在客廳,黃花梨桌椅在陽光下泛起舊日光澤,牆上那幅水墨山水幾十年來一如往昔。
舒望從小就常來這間屋子,她小時候舒長亭和張靜月經常很忙,沒工夫照顧她,就會把她送來爺爺奶奶家。有時候是三兩天,有時候是一周,她對這裡的熟悉程度僅次于自己家,這裡的每件擺設都跟她小時候記憶裡一模一樣。
舒長亭給二老斟茶,黃山毛峰的清香在塵影中穿梭四散,爺爺還是搶着去看按摩儀。奶奶今天穿了一身旗袍,往日不愛多打扮的人,今天也帶上了耳飾和玉手镯。她笑容慈祥地端坐在堂,他們其樂融融地相聚一室。
在這樣熟悉的環境裡,身邊也都是擁有血緣關系的最親近的人,舒望卻一瞬間覺得自己才像個懷揣定時炸彈的兇犯,好像她一開口,這樣甯靜美好的畫面就會被爆破掉。
她媽媽問她,“怎麼了?”
她回答,“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