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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能感覺得到,一整個十一月裡,唐逸楓都打不起精神,以往她們打電話時總是叽叽喳喳念叨着日常趣事的人,現在也學會安靜下來。她們晚上開着視頻通話,舒望坐在電腦前加班,唐逸楓就坐在書桌前看書寫字。
她每次擡起頭,看見的都是唐逸楓沒什麼笑意的神情,不禁有些發愁。她能明白對方消沉的原因,卻給不出很好的解決辦法。
下月第二天就是唐逸楓生日,舒望為這一天再度開始發愁,思索着怎麼能讓她開心起來。
在室内逛逛街、吃吃飯?過于平常了。
去遊樂園?一半的室外大型遊樂設施在冬季都不開放,去了也是吹冷風。
舒望問唐逸楓過生日想做什麼,對方也沒什麼想法,看起來興緻不高的樣子,她想了一周多,最後決定帶她去滑雪。
唐逸楓生日這天是周五,舒望特意請了一天假,帶她一起去了城郊的室外滑雪場。初冬白日裡的溫度仍徘徊在零度以上,雪場前幾天剛開放,就已有不少人早早來品嘗今冬的首次開闆。
北城的初雪下在十一月底,小片雪花輕盈落到路上,不消一晚就不見了蹤影,下車見到眼前一片雪白時,才恍惚發覺冬天真的已經來到。
山區視野開闊,吸一口清涼幹爽的空氣,唐逸楓整個人都心情舒暢起來。
兩人站在雪具大廳前,舒望問她:“你想玩單闆還是雙闆?”
唐逸楓回問對方:“你以前都滑哪種啊?”
“都玩過幾次,但我也不常來,都是入門水平而已。”
舒望老實作答,她對各項運動的興趣其實都不大,往年每年冬天會跟着三五好友來幾次雪場,水平在不會輕易摔跤的程度停滞不前。
“那我們選單闆?”
唐逸楓第一次來滑雪場,來前看了些視頻,她選擇的标準很簡單,覺得單闆看起來帥一點。
舒望欣然同意,“好啊,都聽壽星的。”
雖然單闆上手會比雙闆難一些,可滑起來的速度也慢一些,不至于兩個人整天一個在山上、一個在山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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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了教練來教,兩小時學了些簡單的推坡換刃等入門内容,唐逸楓初學學得認真,舒望也跟着旁聽,之後就是她們倆自己練習。
唐逸楓是沒想到自己原來差了點平衡性,搞不好這個身體重心問題,人家滑雪視頻裡有多帥,她就有多狼狽。别人又翻又跳又轉圈,踩着雪闆像禦劍飛行,她正面摔完背面摔,四面行大禮。
好在初級雪道上大家水平都差不多,她還夠不上顯眼包的程度。
舒望拉着她手推坡向下,嘗試帶她一起慢慢滑下去,她手一使勁差點給人帶倒,唐逸楓率先放棄讓舒望來帶的想法。
她全身護具穿了個齊全,舒望可什麼護具都沒帶。
但到底起了點不服輸的心思,越不行她就越要試,從山上磕磕絆絆滑到山下一輪,再拉着舒望坐纜車上去,來來回回三四趟。
舒望滑了一會兒雪就開始劃水,她要留存點體力。
踩着闆慢悠悠晃在唐逸楓旁邊,看她歪得左搖右擺的就想笑,故意在她面前滑過一圈,秀一次絲滑的換刃,又拿出手機錄下她摔跤的樣子。
感覺帶她來滑雪是來對了,唐逸楓一下午全身心都在跟腳下的雪闆較勁,也不嫌冷也不嫌累,摔了跤還會咧嘴沖她笑,比前一陣子開朗許多。
唐逸楓又一次五體投地後,幹脆擺爛了,整個人大字型癱在雪道側面。
舒望帶着她的手機攝像頭滑過去,在她旁邊摘了雪闆,“你終于知道累了。”
毛線帽歪下來擋住一點眼睛,唐逸楓伸手扶正,看她還在錄,朝鏡頭比了個剪刀手,臉上笑笑,嘴上還不忘讨伐舒望,“你還拍,我摔了你也不來拉我。”
剛才教練在的時候,有一半的時候是教練拉她起來,換成舒望,對方全讓她自生自滅。
“你要練單闆的話,怎麼自己站起來也是要學的。”
教練确實教了,舒望也講得沒錯,可唐逸楓看她臉上彎彎的眼睛就覺得她是故意的,于是擺爛得更徹底,直接兩隻胳膊伸給舒望。
“我不學,你來拉我。”
這是開始耍賴了?
舒望覺得好笑又拿她沒辦法,收起手機,微微彎腰想将人拉起。可地上的人使得力氣更大,直接将她整個人拽下去,穩穩接在懷裡。
兩隻胳膊給她熊抱住,還要向兩邊左右晃晃。
“哈哈,抓到你了。”
略帶俏皮的話響在耳邊,舒望也跟着她一起笑,心跳得很快,仿佛能隔着冬季厚厚的羽絨服貼緊在一起。
唐逸楓鬧了一下就松開,跟舒望一起坐起來。
地面的小雪粒粘在兩人露在外面的發絲上,舒望擡手拍掉她帽子後面的雪,看她鼻尖臉頰都微微發紅的樣子,問她,“冷不冷?”
“還行。”
她總是這個回答,舒望莞爾,又問,“開心麼?”
“開心。”
一下午把電量都用光,此時唐逸楓感到很暢快,眼前是她喜歡的潔白雪色,身邊是她二十年來第一次這麼喜歡過的人,深吸一口冬日清冽的冷氣進肺腑,身體微微發熱,能感受到心髒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動着,從來都沒有過這麼開心的一次生日。
舒望站起來,再次朝唐逸楓伸出一隻手。
“跌倒了爬起來就好。”
“爬不起來也有我拉你一起。”
唐逸楓眼眶染上些許熱意,牢牢握住那隻伸向她的手,借力站起身。
一起跌倒,一起爬起,就是這麼簡單而已,沒什麼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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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兩人驅車前往住處,舒望之前隻說了要在外面住,唐逸楓就完全沒問住哪裡,隻覺得是滑雪場距離市内太遠,當日往返太累。
到了地方唐逸楓才知道這是舒望給她的另一個驚喜。
單獨一間小院子,屋内暖色調的木質家具讓一切都顯得溫馨而舒适,玻璃落地窗外是私人庭院,傍晚的天即将暗下來,藍色一點點下墜,與石砌溫泉池上方的縷縷熱氣相互交融。
唐逸楓新奇地到處看,從卧室轉悠到廳堂再轉悠到院子裡,到處摸摸看看。
舒望就帶着絲絲笑意站在橘色燈光下看她,看她驚喜又開心的樣子,自己也覺得開心。
“這是你給我的驚喜?”唐逸楓終于轉悠到她身邊。
“嗯。”舒望笑着應下。
“這也是?”唐逸楓手指雙人床上的紅色玫瑰花瓣。
舒望不笑了。
訂房間時她隻說了是過生日,讓工作人員幫忙準備蛋糕餐食等,可沒說要這滿床的紅色花瓣。
看着實在是俗氣,超出舒望審美的那種。
舒望清清嗓子,“這應該是酒店的自由發揮。”
唐逸楓還是笑,眼睛都亮閃閃的,“我覺得還挺好看的。”
對坐在餐桌吃晚飯時,唐逸楓時不時就要撇向院子裡的溫泉看一眼。
舒望沒跟她提過要來泡溫泉,她也沒做什麼準備,那等會兒要穿什麼去泡?
酒店準備的衣服是日式大袍子,看着是棉麻布料系腰帶的那種,肯定是不能下水。
睡衣?弄濕了她穿什麼睡覺?
唐逸楓再瞥一眼,四四方方的池子周圍是一圈黃色竹闆,院牆高度也夠高,牆角還種了一排竹子,對面就是遠山,私密性是很好,那要裸泡?
壽喜鍋的味道甜絲絲的,唐逸楓又夾了一筷子牛肉,蘸上蛋液送進嘴裡,腦子裡突突突地開火車。
舒望早就留意她那模樣,眼睛在鍋和溫泉之間來回轉,耳朵尖都冒紅,一看就沒在想什麼正經事。
“我帶泳衣了,你也有。”
一句話打散唐逸楓所有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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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帶來的是分體式泳衣,一件黑色的給她自己,一件藍色的給唐逸楓,她換好後就裹着大浴巾出去了,唐逸楓後去換,留在浴室裡磨磨蹭蹭。
兩件泳衣是同樣的款式,布料輕薄,細肩帶落在肩上,這兩片穿了比沒穿更讓人遐想,剛才沒看到舒望穿是什麼樣子,現在卻能在鏡子裡看自己穿,唐逸楓難得生出一種羞怯的心情。
再怎麼磨蹭也得出去,唐逸楓也學舒望裹了條大浴巾。
幽沉的夜色侵染這處院落,燈光不甚明亮,竹影輕晃,袅袅白煙升騰起,舒望一頭青絲挽在腦後,聞聲回過頭來。
冰肌玉骨,驚鴻一瞥。
唐逸楓悄悄溜進水池,眼睛直直盯着前面竹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