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服務員的身上倒是沒有散發着和菜肴相同的作嘔氣息,這點顧亦安可以接受。
于是她俯下了身子,利落地用手抓起了那柄還在蠕動的勺子。輕巧地擺在服務員的面前晃了晃,在越來越伸長的脖子下,幹脆利落的将勺子丢進了盛滿了菜肴的瓷碗中。
濺起的鮮血滴落在了碗邊緣,顧亦安再将視線落在身側時,剛剛那位服務員早已消失不見。
桌面恢複了幹淨整潔,齊全的道具擺放在旁邊,就好像從未有人來過。
那柄多餘的勺子已經被盛放着各色牙齒的瓷碗吞噬了幹淨。進食過的牙齒色澤上變得更加棕黃,遍布着崎岖不平的刮痕。
顧亦安繼續糾結着到底該不該加點别的食物來填充自己的饑餓時,轉頭一看,旁邊的女人已經自顧自的用夾子夾了好幾條蠕動的蛆米線。
蛆牌米線夾起來時姿勢的确獵奇。它們永遠都不會乖乖巧巧的變成一整根粗長條,墜在夾子的下端。而是憑借着自己那頑強的生命力,硬是攀在夾子的邊緣。隻要夾子稍稍抖動,它們就會奮力掙紮着,往碗中滴落下白色的液體。
悲壯的生命力讓顧亦安忍不住将視線完全放在了那夾子上,她忽略了身側女人上揚牽起的優雅嘴角,眼睜睜的看着蛆牌米線竄入到了鍋中,在沸騰的鍋中死亡翻滾,最終被筷子撈上來時,重新變回了白嫩的米線。
顧亦安以為自己看錯了,但事實的确是如此。女人的鍋裡蔬菜種類很豐富,雖然肉類寥寥無幾,可一眼望過去就知道是正常的。
清香好聞的火鍋氣息撲鼻而來,顧亦安看着女人用夾子不慌不忙地又夾了一片鬼叫的青菜葉放入了自己的鍋中。
隻是造型古怪了些,應該都是能吃的吧…顧亦安想着,也學着女人的樣子夾起了已經變成漆黑手指的土豆。
手指土豆上的指甲很長,從被夾子夾起的那一刻起,注定就不會安甯。
尖利的指甲在表面留下了一道道劃痕,手指蠕動着直接屈起攀住了夾子的另一端,甯死不屈絲毫不願意被放入滾燙的鍋底中。
顧亦安很餓,更懶得和這根土豆計較。幹脆直接用旁邊的筷子捅了捅土豆軟軟的表面,一點一點将手指土豆從夾子上扒拉了下來。
她的耐心極為有限。土豆落入了鍋中,她聽到了翻滾着不斷發出的叽叽叫聲,但随着聲音的漸漸消失,顧亦安嗅到了獨屬于清湯火鍋的美妙香氣。
看來這個方法是真的有效,她又迅速夾了點自己愛吃的蔬菜。
本來空蕩的鍋底霎時間被菜肴填滿,雖然色澤糟糕,但顧亦安夾了一筷子放入嘴中細細品嘗時,還是感覺與外面的火鍋店味道别無一二。
大不了蒙着眼睛吃,她又想到了不知道第幾個方法。
“好聰明…”
清亮的女聲又落入了耳畔,她循着聲音望去,陌生的女人已經擱下了自己的筷子,雙手合十朝着顧亦安輕輕鼓起了掌。
她其實有在笑,笑起來很美。但顧亦安怎麼看都覺得笑容裡瘆得慌。大概是女人漆黑的眼眸同那些僞人服務員一樣,雖然表現出來的行為足夠令人親近,可她還是冷汗直冒。
“什麼意思?”顧亦安問道。
“隻是在誇誇你,你不喜歡嗎?”女人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地。沒頭沒尾還帶着點疑問的話語讓顧亦安一頭霧水。
她盯着女人關小了電磁爐的功率,又接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顧亦安也知道。比起問“你是誰”來這樣的問題反而更容易會讓女人透露出線索。
“我嗎?我叫…”
顧亦安聽不清了。她真的有在緊緊鎖住女人嫣紅柔軟的唇瓣,能看見因為說話那如花朵般嫩紅的唇在輕微的抖動。然而她隻能看見從女人喉間分叉而出的蛇信,至于名字與能夠讀出的唇語,就好像是完全加密,全部都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她什麼都沒有聽到,隻看到面前的女人從容的牽起了自己的手,在她攤開的掌心一筆一畫的寫了自己的名字。
冰冷的肌膚溫度讓顧亦安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女人的手指修長肌膚白皙,淡淡的馨香氣息鋪天蓋地的彌漫開來,遮掩住了火鍋店内惡心的味道。
【唐清越】最後“越”字小巧的一點飄到了顧亦安的小拇指,被女人的拇指輕而易舉地勾住。
“記得我了嗎?”女人輕盈地笑笑,聲音溫柔。
顧亦安實誠的搖了搖頭。不僅沒有在腦海中搜尋到任何有關畫面,就連這個名字她都感覺很陌生。
剛剛福至心靈能聽到聲音的技能似乎又失效了,顧亦安輕輕收回了自己的手。
“但我認識你,不是嗎?”
顧亦安輕輕說着,收回了所有好奇的目光,也将女人失落黯淡的眼神納入了眼底。
她決定繼續享受面前堪稱“美味”的火鍋,随着其他菜肴的落入鍋底,顧亦安聽到了來自廣播的“歡迎光臨”的聲音。
這次不同于以前那樣的空無一人,她倒是清晰地望見了顧客的進入,甚至隔着老遠,就能望見顧客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