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不會嫌棄我們這些老太婆吧?”
馥郁的茶香彌漫在整個大堂,穆母和她的貴婦朋友們端坐在簡陋的會客區,優雅地品鑒英式紅茶。
當然是來自意大利的薄胎骨瓷茶具,暖黃燈光下,紅茶蕩漾的水波隐約可見,而貴婦們維持着表面的微笑,20分鐘過去,沒有一人杯中的紅茶有所減少。
這是因為現在的時間已經超過20:00,林皓卿暗想,攝入的咖啡因會影響21:30的睡眠,與貴婦們養生的教條相悖。
“當然不會,”林皓卿繃緊脊骨,維持着端莊的微笑:“能與各位家學淵源,見多識廣的夫人們一同品茶,實在是我的榮幸。”
“哦呵呵!”穆母半掩着嘴,彎起的眼角擠出幾道微不可見的瑕疵:“我的寶貝兒媳!媽媽真愛你!”
幾位貴富太太們附和着打趣,林皓卿卻敏銳的察覺到,徘徊在自己和嚴景铄身上的視線。
做貴婦的女人,怎麼會察覺不到奸情呢?
他身上還穿着不合身的黑色皮衣。
林皓卿的心底微微起皺,翻騰起難以言說的情緒。
既然自己已婚的事實被揭穿,想必,嚴景铄不會再為此執着,對兩人都好。
在犯錯的邊緣懸崖勒馬,說起來,他甚至要感謝自己的婆婆。
林皓卿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水晶吊燈的粼粼波光格外刺眼。
貴婦團陪同的貼身管家很快辦完了入住和寝具更換,夫人們終于能結束一天的舟車勞頓,回房休息。
林皓卿起身陪同。
“瞧,我們這些老骨頭,比不得年輕人活力滿滿的!”穆母微笑着拍林皓卿的手,說道:“江菱和念念呢?小李說他沒看到他們兩位的入住登記。”
小李是穆母的貼身管家,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性,幹練沉默,做事周到。
“那是因為沒有提前預約,酒店也不允許我們三個人住一間。”林皓卿解釋。
“瞧我這腦子。”穆母招招手,小李立刻點頭離開。
穆母随意道:“給你們訂酒店時順手就把這裡買下來了,還讓他們控制客流,以防影響你休息。”
“沒想到搞得亂七八糟。”
林皓卿眨眨眼:“買下這家酒店?”
“對,買了一百年的,這叫什麼來着?使用權?”穆母思索片刻,沒記起來:“我記不起代理人是怎麼說的了,隻記得這裡的老闆做飯很好吃。”
“老闆?”
“現在他是主廚了。”穆母的眉梢挑起些許得意:“工資比他做老闆時高點就行了,我聽代理人說,他還挺高興的。”
那應該不止是高“一點”。
“還有那個你很喜歡的格鬥冠軍,還有那個樂團,對吧,我不記得名字。”穆母拉着林皓卿一起停在404房間門口。
林皓卿看着穆母一點一點脫下刺繡手套,昏黃的燈光下,豔紅的指甲逐漸露了出來。
穆母側過身,對林皓卿露出8顆潔白的牙齒,這是一個有訓練痕迹的完美微笑。
“我都買下來了。回京城之後,你可以慢慢學。”
“我的兒媳,晚安。”
404的房門被一點點關上,洩出的暖黃色燈光逐漸消失。林皓卿臉上僵硬的笑,也慢慢随之消失了。
那種難以喘息的粘滞感,再次糾纏上來。
旋轉樓梯的紅色地毯一直延伸到頂層,鎏金壁燈慘白的光線像是千斤之重,壓着林皓卿的脊背彎下去。來自婆婆的壓迫感讓他難以支撐,他不敢想婆婆如何知道這麼多細節。
腿沉的擡不起來,隻能扶着樓梯間的扶手慢慢往二樓挪。
燈光拉長台階上的影子,林皓卿若有所覺。擡起頭,紅色台階上守着一位沉默的黑影,無需辨認,他的銀發還是那樣閃耀。
他知道對方在等一個解釋,可惜林皓卿想不到任何借口。
自己分明就是别人的妻子,不懷好意的相遇,暧昧不明的接近,在惡劣又單純的關系中投機取巧,難道還有任何可以辯解?
“到此為止吧。”林皓卿大腦一片空白,隻聽到自己的聲音,細小又無力:“如你所見,就是這樣。”
對方沒有任何回應,像一個雕塑,英俊的側臉帶着憂傷,盡職盡責的一動不動。
林皓卿低下頭,擦肩而過的時刻,他确實有一瞬間擔憂,對方是否還會擁來——并沒有。
餘光掃到對方的衣擺微微晃動,很快又停了下來。
像是幻覺。
林皓卿眨眨眼,眼淚無知無覺的滾落下來。
有什麼好解釋呢?
相愛隻是一廂情願的錯覺罷了。
淚珠跌落在厚實的紅色地毯上,瞬間消失不見,被腳印踩過,連印子也沒了。
淚珠落下時,嚴景铄的呼吸窒住了。如果此時林皓卿回頭,就能發現嚴景铄英俊的面容在逐漸出現裂縫。
一個又一個模糊的影子慢慢出現,影影綽綽籠在他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