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校，在高層濫用權柄不是緻命的罪過。”81号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維爾斯特的法律不禁止自由戀愛，即使萊爾希女士的身份特殊。”

“你今天的話有點太多了。”

81号聳聳肩，似是玩笑的話：“也許呢。我今天心情不錯。”

仿生人也會有情感嗎？阿德勒沒有問出這句話，最後說出口的卻是：“特奧多爾怎麼樣？”

“新手引導任務已經結束了，他很聰明。”81号難得有了語調的變化。

“你很喜歡你的小貓咪，81号。”

81号似乎對這個外号很滿意。但在那張挂着公式化笑容的臉上看不出太大的變化。

“但還是對他太殘忍了一些。”阿德勒轉頭看向玻璃窗外，“他在你推演的未來裡是什麼呢？以至于你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他擡到這個最具争議性的位置上，我很好奇。”

“你在可憐他？”

“我和他認識二十年了。”阿德勒覺得有些累，整個人倚靠在玻璃窗上，“你說我跟他完全沒感情是假的，說不上是羨慕更多還是嫉妒更多。隻是在這件事上我不希望他參與進來。做雇傭兵挺好的，雖然收入是不穩定一點，但也不至于活不下去。自由自在多的好。不必每天膽戰心驚地活在監視下。”

“你在可憐他。”

“也許吧。”哨兵的回答聲很低，“也許是在可憐我自己呢。”

“我從不質疑海德裡希的任何決定，我不會去問這些事情是對是錯。提拔特奧多爾的決定究竟是他的本意還是你的幹預，我無權過問。我個人的意志并不重要。”

“海德裡希需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在特種部隊時殺人，我做秘密警察時也殺人。我殺了那麼多z治犯，失控的哨兵，犯下思想罪的向導。總有一天我要殺了我自己。”阿德勒的語氣異常的平靜，“那麼你呢，81号？在你眼裡人類是什麼樣的？”

81号沒有回答他。

“其實也不難猜。你看我們和動物沒什麼區别。”

“你越來越像人類了。”

“少校。”81号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你今天似乎也有些話多了。”

“我今天心情也不錯。”阿德勒回敬道。

他轉身向另一側走去。穿過長長的走廊，到另一處燈光長明不滅的地方。

核心區的建築叢間被縱橫交錯的連廊打通，布局結構都與廢城區高度相似。他相當熟悉這裡的構造。

城市中央那塊巨大的顯示屏近在咫尺。他擡起頭，望見了依舊停留在窗邊的81号鬼魅一樣的目光。

阿德勒回到白塔時，順便也帶來了格蕾塔的通行證。小姑娘拿到那張薄薄的卡片時受寵若驚，寶貝一樣雙手捧着。

興奮感超過了緊張奪取了她身體的控制權，面對穿着警察制服的阿德勒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害怕和不自在。和第一次見到特奧多爾時被吓哭的小女孩判若兩人。

向格蕾塔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項，告知她如何用通行證搭乘直達核心區的列車，哪些事情是梅爾維普要求要做的。絮絮叨叨地說完，又重複了兩遍之後，特奧多爾才向格蕾塔告别，活像第一天将女兒送去學校的老父親。

忙完瑣事已經是将近中午十二點。車站離主城區的公共食堂很近，特奧多爾幹脆提議讓阿德勒請一頓飯。

剛好是工人下工的時間，公共食堂裡人山人海。特奧多爾費了一番功夫才搶到座位。

主城區的公共食堂裡基本隻供應硬的如同鐵塊的面包、肉做的炖菜和水占80%以上的清湯，但和白塔裡為了保護哨兵的味覺，沒有加任何調味的菜相比，味道還算不錯。阿德勒習慣性地把自己的那份炖菜推給特奧多爾，隻就着清湯嚼着幹硬的面包。

他們周圍的工人讨論着這個季度的配給，抱怨着今日繁重的工作和家長裡短。阿德勒的警察制服很紮眼，他們周圍的人都下意識地放低了聲音。但特奧多爾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前段時間有個工人早上失蹤了。家裡人去找，等到回來時别人問起來，那家人卻說她的男人早就死了。”特奧多爾也把聲音放得很低，堪堪能被兩人接收到，也能掩蓋在喧鬧的人群中。

“我聽到了。”阿德勒用鐵勺輕輕敲着碗沿，“昨天有個工人上夜班，早上就下落不明，有人找到了他的衣服上面帶着血和組織塊。有傳言說他被怪物吃了。”

“他們抱怨今天警察的麻煩事格外多。”

“好像是得到了命令在盤查。”

“不是怪物。食人的肉食動物變異後體型都很大，不能藏在城裡。”

“感染哨兵。朊病毒擴散了。”

特奧多爾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剛剛收到了工會的消息。”他說，“今天早上有工人和警察起了沖突。他們說那個警察是特殊人類，違反了特殊人類守則，想要通過白塔私了。”

“你的判斷？”

“最壞的打算是他們抓到了一個感染哨兵。”特奧多爾就着湯将最後一片面包塞進嘴裡，“去看看吧。看過了才知道具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