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麼說很殘忍,但事實就是,特殊人類和普通人就是生活在截然不同的處境下。在虛拟世界裡做夢,在現實世界裡掙紮,我說不清哪個更痛苦。親曆者才有資格訴說痛苦,我隻是旁觀者。
我可以說我理解你的痛苦,但我依舊無法共情你,81号。
朊病毒的出現是意外,但這是可控的人禍。你本可以在最初就阻止它在特殊人類中的蔓延。是你把它的存在告訴諾裡斯,讓南希有了不切實際的想法,該說不說你的模仿能力太過精湛,你怎麼定義81号這個特别的能力?催眠,還是認知修改?總之是個很值得解析的頻率,不是嗎?
他們都說那個女向導的意識是特别的,解析她的頻率也讓你學會了幹擾那些和你們自身的生物編碼相似的怪物。你所認為的外因。她的數據很有意思,也難怪你會選擇用她的形象誘惑那些向導。怎麼說?你也開始因為81号誕生自己的意識了嗎?但是很抱歉,你沒有這場遊戲的入場券。
你的所作所為已經違反了最初的用戶協議,所以我有權利代替挽雲将你的數據徹底重置。
至于演算,我已經在時間的盡頭找到了問題的答案。觀測者,我們已經不再需要那個結果了。
應該是時候将這個文明的選擇權交還給維爾斯特的人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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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的語速越來越快,以至于到了他開始無法理解的地步。
說到最後81号已經開始分不清這些話到底是說給誰聽,是他還是“觀測者”本身。
42對着黑洞輸出完畢後,轉而抓住想要逃跑的81号,把他死死按在原地,讓他目睹那吞噬一切的虛無慢慢膨脹。
直到燦爛的星河從其中傾瀉而出,輕柔的如水一般的星塵将他們包裹在其中。
驟然間,世界在此重啟。
“比我想象得要更快。”42說。
幾乎是同時,一身齊整戰術裝備的特奧多爾破開雨幕。
蟄伏于城牆底的怪物發了瘋似地攀上高聳的城牆,哨兵們早早地在林嘯的指揮下拉開了一條防線。
城内,易知敲開工會的大門。老裡昂早就等在那裡。
物資完備,工人們自發地組成流水線将一箱箱軍械運上駛向外城牆的貨車。老裡昂望着那位年輕人一言不發,他大概知道老人想要問什麼,但他說不出口。
他沉默地加入了隊伍之中,在搖晃的車廂内他望向高塔所在的方向,輕聲哼起自幼時便印在腦海裡的歌謠。
地底的世界如同迷宮一樣錯綜複雜。塞勒涅并不熟悉這裡,隻能憑借着野獸的本能前進。
當感官慢慢适應嘈雜的環境,聲音、氣味或是雙腳陷入大地的觸感,每一個細微的信号在腦海中被無限放大。她閉上雙眼向前奔跑着,把那些繁雜的無用念頭甩掉。
少女穿過一道道鏽蝕的門扉,循着最熟悉的味道所在的方向跑去,直到強光将眼前的黑暗驅散,她撞入熟悉的懷抱之中。
她終于卸下防備,失聲痛哭。
核心區内,阿德勒強撐着,在萊爾希的攙扶下摸到秘密警察的辦公室。
他和特奧多爾擦肩而過,但彼此之間隻是對視一眼,就已經完全明了對方的目的。
不多時,少女的歌聲響徹城市上空。
81号能明顯感到那一瞬間的波動。
星塵的流動變得緩慢,他眼前的世界一點一點由模糊到清晰。
他感受到了。
情緒,湧入他身體裡數不清的情緒,撕扯着他的神經,他幾乎快在這些情緒波動構成的海洋裡窒息。
在意識徹底消散前,他伸出手想要抓住42的手臂,卻什麼也抓不住。
“這隻是最開始的一個小小懲罰。”他聽見42的聲音。
再次睜開眼,周圍是機械的轟鳴聲,81号環顧四周。
熟悉的環境,他仍然留在機房内,數據線纏繞着他的身體。
42站在不遠處,手上的小刀還在滴血,腳邊是一隻身形不大的鼹鼠樣的怪物。他看到了黑暗之中更多猩紅的野獸的眼睛。
“但在此之前。”
42發出一聲輕笑,蹲下身替他将身上那些惱人的數據線一點點扯開,讓他能完全自由活動。
“先來解決你惹出來的小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