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這芥川君現在動搖的心緒，我一鼓作氣把他拉進了浴室，飛快地關好門，反鎖，“你放心吧，沒到半小時我不會開門的。”

“南宮！”他在裡面憤怒地叫着。

我背對着浴室的門，盯着他床頭的鬧鐘，“不要用羅生門拆門，家裡現在沒多少餘錢，拆了還要花錢修。”

雖然沒有回頭，我依舊有感覺到羅生門被收回去的動靜。也許我晚說一秒，門就要被切碎了。

“快點洗吧，早點開始我就計時。”

“熱水往右擰。”

……

“對了，芥川君你分得清洗發水和沐浴露嗎？”

我在門外想着還有什麼東西可能被我忘記了，芥川君在裡面一聲不吭，他不會是生氣了吧，他一定是生氣了，那也沒辦法，隻好随他去了。

“我認識字。”

終于，他回應了，一字一頓。

果然是生氣了啊。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但也沒有辦法，一定要讓芥川君養成勤洗澡的好習慣呀。

*

芥川龍之介站定在花灑前，面色沉郁地盯着上方的工具，仿佛面對的是什麼洪水猛獸。

羅生門從衣擺處開始張牙舞爪，随時準備撕碎主人的對手。

對于他這樣從小就出現異能力的孩子來說，異能力羅生門就像是他最熟悉的肢體，其特殊性又讓他對于衣物有超乎尋常的固執，讓他脫掉衣服無異于砍掉他的手腳，即使是暫時性的，在危險的貧民街也有緻命的可能。

就算現在不是在貧民街了，那些恐懼也将永恒存在。

惠堵在門口，不厭其煩地說話，她靠在門上，有時變動姿勢會敲擊門闆，用羅生門很難控制不傷到她。

真麻煩。

芥川龍之介飛快地除掉衣物，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打開開關讓水流下來。

持續的水流澆在他身上，水溫不僅是溫熱，幾乎有些燙，感覺非常陌生。

和過去淋在他身上的冷雨，還有為了躲避藏在水溝裡黏上的髒水完全不一樣，芥川龍之介還是不喜歡洗澡，但是勉強承認洗熱水澡是件舒服的事情。

如果門口沒有門神的話，他現在就可以出去，但既然她都做到這種程度了——

芥川龍之介開始研究南宮惠買回來的那些瓶瓶罐罐。

裡面終于傳來水聲，可喜可賀。

沒有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我隻能無聊地盯着天花闆，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可以看的，大家房間裡都是一模一樣的天花闆，好無聊啊，現在應該也有手機了吧，有餘錢了家裡至少要有一部，座機也可以。

打發時間還是用書比較合算吧，上次去的書店裡，大部分書好像也不是太貴，嗯，家裡一定要有書，大家多多少少都是識字的，這個社會沒有學曆可不行啊。

我想着應該讓芥川君和孩子們都去上學。

學校是什麼樣子的來着？高中和大學的倒是還記得，小學就太久遠了，隻有一個非常朦胧的印象，還有一些片段的聲音。

我試着想象日本學校現在的樣子，但似乎想象不出來。

*

“洗好了，開門。”背後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

我順手把鎖擰開，讓出路來，這樣裡面的人能出來。

浴室裡終于是個被用過的樣子了，熱氣蒸騰，芥川君像一塊新鮮出籠的年糕一樣，也冒着熱氣，他裹着浴袍從裡面走出來，儉省起見，我買的都是成人款，這樣穿的時間能比較長，所以衣擺直接拖在了地上。

芥川龍之介臉頰被熱氣蒸得泛紅，脖子也發紅，看上去柔軟而可愛，當然，前提是忽略他有點兇狠的眼神。

不管怎麼樣，今晚我的目的就是達成了，所以我的心情還算不錯，或者說，相當的好。

“晚安芥川君。”

我對他說了晚安，打開門就打算離開。

結果一開門就正好對上了一個小小的女孩子，是銀啊。

“惠惠。”銀眼睛亮了起來，她兩手抱着一個枕頭，枕頭大得幾乎擋住了她的半個身子，“晚上可以一起睡覺嗎？”

“當然可以啊。”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不管是出于什麼原因，總之我下意識地忽略了小銀這時候出現在芥川龍之介門口的理由，牽着她的手就往自己房間走。

關上門的時候，對面的芥川君還站在自己的門口，神情有點複雜地看着我們兩個。

“晚安。”我用唇形再說了一遍。

芥川龍之介馬上把門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