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君是嗎,我想問你的是,你真的做好準備留在port mafia了嗎?惠小姐可是對我們這些黑手黨非常讨厭的。”森鷗外不緊不慢地開口,談到了兩個人都認識的對象,這是一次試探,決定了港口黑手黨未來會以什麼态度對待這個過于年輕的成員。
“什麼?”芥川龍之介驚愕地擡頭和他對上視線,僅僅是這一瞬間,他就知道了,南宮惠甚至連她和自己有過合作都未曾提過。
到底是絞盡腦汁隐瞞的人更辛苦,還是一無所知的人更可憐呢。
“惠小姐曾經用她的異能力為我做過很多次任務哦,不過她一次都沒有接受過我邀請她進入port mafia的建議,她對黑暗的畏懼,身為她的同伴的芥川君應該更理解吧。”
“芥川君,你真的準備好離開光明走入黑暗了嗎?惠小姐恐怕不希望你這麼做。”
森鷗外認真地看着他。這個年輕人似乎比剛進來的時候更加陰沉了,是在為被隐瞞而傷心吧,可憐的孩子。
芥川龍之介:“您錯了,在下此前既不屬于光明,也不屬于黑暗,隻不過有人一直拉着我在有光芒的地方罷了。”
“而活着的人無論做什麼,對于已經死去的人來說都是沒有必要的,當然、也無所謂她還希望什麼了。”
“那麼,歡迎來到port mafia,芥川君。”森鷗外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芥川龍之介有種預感,今天之後,或者說,從他踏出這個門開始,從前的生活就被遠遠地留在了過去,一切都變了。
但他不會後悔。
*
可能是因為這十幾分鐘的經曆,他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他們原來熟悉的地方。
南宮惠畫過稿的蛋糕店外面,一個女人正彎着腰,手裡拎着灑水壺。這個時候,正确的做法應該是轉身立刻離開,不要給這些普通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然而他被注意到了。
“是芥川啊,這幾天怎麼沒看見惠出來。”年輕的店主在給店面前的植物澆水時看見路過的芥川龍之介,随口問道。
“……她死掉了。”他簡短地說。
“啊。”店主明顯露出了震驚但又無可奈何的表情,也許她心裡也有預料吧,在橫濱這種地方,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看見一個人,那會發生什麼事情呢。“等等。”
她叫住芥川,跑回店裡拎了一個紙袋出來。
“節哀。”
他點點頭以示感謝。
溫熱的紅豆面包有點油潤,隔着包裝紙滲出來,能看清面包上貼着的很多粒白芝麻,散發着溫暖的甜意。
*
芥川龍之介拎着它去了電影院,《相愛的眼睛》重映了。
其實是在橫濱地區延遲上映才對。
他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前面稀稀拉拉地坐着成對的情侶,有時能看見背着書包的學生們極其小聲地說着話。他們算是芥川龍之介的同齡人。
空氣裡都是奶油味爆米花和可樂的味道,他拆開包裝,臼齒碾碎甜膩的面包體,露出朱紅的内陷,紅豆餡的甜味在舌尖蔓延開來,但反而提醒了他,自己喉嚨處的鐵鏽味是多麼不合時宜。
就像他這個人此時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他面無表情地盯着熒幕看了124分鐘,看到身世懸殊的男女主角借着對方的眼睛看着世界,看到電影鏡頭對着女主角琥珀色充滿柔光的眼睛特寫,然而他們永遠也無法注視彼此的眼睛,即使是反複出現的那對綠白相間的蝴蝶都比他們見面更多。
這就是她想看的電影嗎?芥川龍之介想告訴她,很無聊,她來了之後一定會撐不住睡着的。
但是周邊的情侶們哭泣着吻掉對方臉上的眼淚,臉頰又因羞澀而溢出甜蜜的紅暈,然後微笑着注視着對方的眼睛,接着說。
“能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于是芥川龍之介開始懷疑自己的推測,南宮惠看了之後也會落淚嗎?
惠是感情太豐富的人。她是個完全是由溫柔和體貼構成的,當時就善良得不像是貧民街的人,看到這部電影,可能也是會哭的吧。
僅僅是一個月,他已經不确定她會做出什麼反應了。
他再也看不到那雙綠眼睛。
然後他走出電影院。
芥川龍之介在靶場裡練了兩個小時射擊,直到負責靶場的成員竭力阻止才出來。
然後回到宿舍看書。
淩晨三點。
芥川龍之介閉上眼睛入睡。
*
我睜開眼睛,眼前是漆黑的一片。
我感覺自己正出于一個密閉的空間裡面。
非常狹小,伸手都辦不到,胳膊放在胸口,肘關節就抵住了一面闆子,大概是木頭的,光滑又不像金屬一般冰冷,腳趾抵到相同的材質。
我以為我是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難道我是還活着嗎?
所以,我現在是在哪裡?我自己的棺材裡嗎?
救命。
我開始嘗試移動上面的木闆,紋絲不動,接着開始敲擊。
希望有好心人路過一下。
希望不要以為我是在鬧鬼。
我突然想到這個可能,我現在真的還活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