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某處陰暗的小路。
“我不明白,難道真的會有人跑到這種地方來嗎?那對夫妻真的沒問題嗎?把這種地方當成定情之地。”我把長長的褲腿挽起來,免得拖到地上沾染髒東西。
這是這座城市無數貧窮的角落,河溝的上遊有一家染色廠,所以各種顔色的廢水會源源不斷地往下遊流過來,這個地方事實上我并不是第一次來,上一次還是和芥川君一起,在這裡。
那個時候河水的顔色是像椰子殼一樣的淺棕色,現在則是類似公主裙上的淺粉色,不過我知道底下永遠是烏黑的淤泥。
*
今天是接到一對夫妻的委托,在他們的事業還未獲得成功之前,這裡就成了他們的定情之地,而上個星期,他們重溫舊夢的時候,妻子在這附近弄丢了自己的訂婚戒指,出于信任,他們拜托了武裝偵探社。
武裝偵探社通常來說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不過,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但即使這樣,江戶川亂步是從來不會接這種委托的,用他的話來說,“我可是名偵探啊,才不是那種幫人找貓的三流偵探,這種小事你們解決就好了”。
當然,其他人也不是很願意到這裡找一個塑料指環,直美倒是願意的,她當時眼睛閃閃發光,明顯是為兩位委托人的浪漫故事感動了,但去的前提是,她的哥哥還在偵探社,而那位谷崎君極為不巧地出差了。
所以,大家經過猜拳,由我和織田作之助處理這個委托。
我被推出來其實不奇怪,畢竟我的運氣一向不太好,但是織田作之助明明可以用「天衣無縫」規避的吧。
“織田先生,猜拳的時候你沒有用「天衣無縫」嗎?”
我蹲在地上試圖尋找指環的痕迹。
然而并沒有。
“我用了。”他說。
“欸?”
“我還是比較好奇這種戒指的故事的,感覺可以當作小說的素材。”紅發青年認真地說道,“也許可以在裡面加一點愛情要素,你覺得怎麼樣,惠。”
對哦,織田作之助的理想是成為一個小說家,過去太久了,我幾乎要忘記這個設定了。
在進入到武裝偵探社之後,他終于已經開始寫作了嗎?
“可以啊,愛情主題或許不太好寫,但是隻是愛情元素的話,就不一樣了。功利一點地說,現在橫濱市面上的小說有這種元素,出版或許會容易一點。”
我說着說着聲音就小了,也許織田先生隻是想完成一部屬于自己的小說,我在這裡和他談出版銷售之類的事情是不是太世故了。這樣看來,我剛才說的話很掃興啊。
于是我轉移話題,“織田先生寫的是什麼類型的小說呢?”
“還沒有想好,隻是在積累素材。”
他有點苦惱地摸摸頭發,實際上他已經有一個筆記本的素材了,各種行業各種人群都有記錄過,不過他現在還沒有開始想自己小說的主題。
寫小說至始至終都是他的理想,不過它似乎總是離他很遙遠,準備工作似乎永遠都不太夠。
然而這種事情又不是靠「天衣無縫」可以辦到的,他試過坐在房間裡,拿着鋼筆對着空白的紙張,但是不管發動多少次「天衣無縫」,他面前也都是完全一樣的白色。
想借助「天衣無縫」寫出自己的小說果然是不行的啊。他的異能力實質上就是用自己的思想在改變未來,然而小說就是他思想的表現,他無法看到自己不存在的思想,當然也就無法去改變它。
織田作之助居然還沒有寫自己的小說嗎?說起來,從他決定不再殺人開始,已經有十年左右了吧,這麼長的時間,居然連小說的類型都沒有決定好嗎?
所有的作者被叫咕咕精都是有原因的。
但是也太長了。
我:“織田先生是完美主義者嗎?”
織田作之助:“并不是吧”
“那是選擇恐懼症嗎?”我繼續追問。
“也并沒有。”
我:“那為什麼不直接先寫呢?先動手寫吧,有不滿意的地方以後再修改就是了。寫小說又不是生孩子,寫完就塞不回去了。就算從短篇開始寫也好。”
“這樣是有道理的。”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所以,織田作之助是打算回去就開始寫他的小說了嗎?
我有點期待了,看角色寫的作品總有種神交的錯覺,雖然讀任何一個作者的作品都是這樣,但是我還是認為這種是更加特别的。
即使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對來自異世界的我都是角色,但我事先并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和經曆,讀他們寫的書自然也不會戴上角色的濾鏡。
不過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找到過這個世界的“夏目漱石”的作品。
“惠,你介意我把你作為原型寫到小說裡面嗎?”織田作之助看向我。
我:“沒什麼可介意的。”
畢竟認識我的人也不多,況且,這種事情,我早就經曆過了,甚至有朋友把我畫到她的漫畫裡面,設定都是棕發綠眼,那個時候我都不在乎。
織田作之助又不可能在小說裡惡搞我的形象,不知道他會寫什麼樣的小說呢?總感覺是寫純文學的料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