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蛋糕胚中間的夾心可以換成無花果嗎?奶油要稍微甜一點的。”
她充滿期待地看着你。
你是一個樂于滿足孩子合理要求的大人,這種小事情當然能答應她了,于是你說:“沒問題,什麼時候做好呢?”
“3月1日。”她說這話的時候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她是想到了什麼快樂的事情呢?一定和過生日的人有關吧。
你:“好的,請留一下你的聯系方式。”
“是固定電話,可以麻煩您提前一晚打過來嗎?如果接電話的是個男孩子,可以對他保密我訂購的東西嗎?”
說到後面一句的時候,她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還是算了,芥川君應該也不會及時接電話。”
“沒關系的。”你彎下腰在記錄本上指了指,“在後面備注一下就好了。”
生日蛋糕,在上面的備注有多少條都不奇怪,這個孩子的請求也并不過分,你希望他們能過一個開心的生日。
“謝謝您。”
你想着,她畫的稿子真好,或許下次交蛋糕的時候可以請她再畫幾幅。
*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你看着這幾個孩子像橫濱任何一個普通市民一樣生活在附近。
突然有很長一段時間,你在記賬的時候突然發現,惠很久沒有店裡了,連訂的稿子也沒有消息。
你想,也許隻是被事情絆住了吧。
電視上播放着新聞,最近偷渡而來的西方邪惡恐怖分子被港口黑手黨剿滅……
橫濱的港口黑手黨還是有點用處的啊,你一邊記賬一邊想着,不過一般人也不會碰上恐怖分子吧。
*
後來,你看見了芥川,開口叫住了他。
“是芥川啊,這幾天怎麼沒看見惠出來。”
在他停下來說話的時候,你才發現這個孩子的變化之大,或許不能再稱之為孩子了。
他穿一身漆黑的長外套,在陽光下,他的臉色比往常更顯蒼白,眼神裡即使不帶惡意也顯露出某種冰冷的信号,你隻在橫濱黑/道的亡命之徒中見過這種眼神。
隻有那一次,但之後的一個星期你都沒有睡好覺。
現在,這個你不算陌生的客人,也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裡就變成了這種人,他堕入黑暗,快得就像原來就屬于這裡。
你應該離這個危險的男人遠一點的,不要和這種人扯上關系,在橫濱,這是生存的至理名言。
但你是看過的,這個人,在一個月之前還隻是比較冷淡的男孩子,會在來買面包的時候吐槽同伴的看書品味,會順手幫你把掉在地上的記事本放回櫃台上。和你寒暄的時候與任何一個人都一樣。
“……她死掉了。”
他眼裡的悲傷也和任何一個失去親人的人類都一樣,不需要更多的話了。
很孤獨吧,失去重要的人。
你從店裡拿出一個紅豆面包遞給他,這是惠和他都喜歡的。
接着你說:“節哀。”
當人們說“節哀”的時候,實際并不是要求人克制,而是在對那個人說,已經遭受了太過悲傷的事情,再失态也沒有關系。
但是他僅僅是禮貌地點點頭離開,就像此前任何一次的離開。
後來,黑外套的人再也沒有來過了。
有時候你也會想起那個溫柔的女孩子,還有與她總是在一起的男孩。
那麼多年,你做的蛋糕少了很多食客啊,你歎口氣。
*
“你好,紅豆包三個。”
你在櫃台上昏昏欲睡的時候,有個纖瘦的身影出現在店裡,像是很熟悉這家店的樣子。不過你似乎從來沒見過這個少女,并且一點印象都沒有。
挂在門前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好的。”你說。
然後,三個紅豆包包裝好遞給她,“謝謝惠顧。”
她用異常熟稔的口吻說,“秋天時做的金平糖可以為我留一罐全都是黃色的嗎?我先訂購吧。”
她是怎麼知道店裡一到秋天就會賣金平糖的,而且黃色的确實更受歡迎,但你還是說,“可以的。”
“謝謝。”她笑了,然後點點頭,離開了店裡。
真是個奇怪的客人呢,風鈴聲停了之後你這樣想着,不過并不讨厭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