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抽了口冷氣,這種像街頭混混一樣的行為不算難對付,但難以理解的是和我對峙的那個人。
他半長的頭發垂在臉側,眼神空洞,身上帶着一點血腥味,兩隻手的拳頭都被緊緊握起,似乎随時準備對我來上一記。而他也确實那麼對我做了,真夠無情的。
“這可真夠傻的。”我低聲嘟囔着,側身躲開他粗暴的一拳。
芥川龍之介宛如發狂的野獸,繼續氣勢洶洶地朝我撲來。
我尖叫一聲,翻滾着閃避,往後摸索着能用來抵抗的工具,還不算太倒黴,摸到一條凳子腿,随機它就被甩向他。盡管沒有實打實地撞上他的身體,但讓他的拳頭收回了那麼一寸。
我還以為是我要占上風了,但也就那麼一會,他又繼續撲上來,拽住我的手臂,将我壓倒在地闆上。
真夠惡心的,我顫抖起來,這樣甚至都能感覺到底下黏糊糊的灰塵厚度,鬼難道就完全不在乎生存質量嗎?我弓起腰想反擊,或許該給他也壓到地上蹭蹭灰。
但龍之介君的手死死地按住我的鎖骨,我的後頸還是貼在那片肮髒的地闆上。他的大拇指貼在了我的喉管上方,冷得像一條冰淩。
我知道我立刻感到難以呼吸了,先是憤怒地嗚咽,掙紮着,然後活動漸漸變弱,因為得不到空氣,最終徹底地無法動彈。
啊,這應該是要死亡的結果吧,我眯着眼睛費力地看向他,但是看不清楚。
直到我徹底不再動彈了,龍之介君才放松了,他像腿腳不好的老年人一樣從我身上跨開,手指顫抖,精神恍惚。像一尊雕像般站立着。
在黯淡無光的房間裡,芥川龍之介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新制造的屍首,沒有哭泣,也沒有大笑,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真是完美的一個晚上啊。”一個年輕的男聲在黑暗的窗戶外響起來了,不過帶着些困惑,“不過,你為什麼不傷心呢?時間也該到了呀。”
窗戶被打開,一個人跳到房間裡,風呼呼往裡吹,滿屋子都是灰塵亂飛。
房間裡,芥川龍之介呆滞地低頭,像是什麼也沒有聽見。那人此刻并不再奇怪了,就在剛剛,親手殺死自己的朋友,或者親人,表現得再怎麼傻也不為過。
而他熱愛看到這幅美景。
他緩緩走過去,像是個親切的友人一樣把手搭在芥川龍之介的肩膀上,柔聲安撫道,“别傷心,現在就輪到你了。”
而芥川龍之介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僅僅是在發呆,沒有任何動作。
像是感覺沒趣了,那人,或者說是鬼不屑地撇撇嘴,擡手就要把這個無聊的人滅口,他也是有點餓了。
就在他的手指碰到獵物脖頸的一瞬間,食物鍊的關系似乎發生了改變。
鬼的脖子就像是被烈日灼燒一樣的痛苦起來,“咚”的一聲,視角刹那颠倒。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隻能看見黑漆漆的地面和人的腳背了。
*
鬼的屍體開始消散,在黑暗裡,灰煙如燃盡的木柴一樣散落在地。
我用力把刀尖上的血甩落,不去看鬼現在的表情,其實真的挺難以置信的,我還以為他是個熱心腸的青年呢,結果居然是罪魁禍首。我盡力把注意轉回到龍之介君身上。
他僞裝的呆滞面具終于被拿掉了,否則我躺在地上的時候恐怕會大笑出聲,幸好我當時是閉眼的。
“你受傷了。”我聞到的血腥味提醒着我。
“為了保持清醒的必要之舉。”芥川龍之介輕描淡寫地想把它帶過。
我闆着臉對他說:“你走的時候至少帶一把匕首吧,你能不能想想半夜我看見你不見了,什麼都沒帶,這是什麼感受。”
“惠,在下有絕對的理由這樣行動。”芥川龍之介盯着依舊在緩慢消散的鬼,“先讓在下問他幾句話好嗎?”
沒有理由拒絕。
我終于把視線移向了鬼,那個向我提供“幫助”的年輕人的臉。注意到我的視線,他驚愕的表情變了,開始咧嘴譏笑,這下他猙獰得确實像個惡鬼了。
我讓開一步,讓龍之介君正面對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