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我是不會告訴你的。”青年形象的鬼充滿惡意地看着他。

芥川龍之介的眉頭緊皺起來，他顯然是後悔讓我那麼幹脆地割下鬼首了。

地上已經有小半個下巴消失了。我把目光投向龍之介君。

“在下聽見了那個帶走銀的男人的聲音，絕不會錯！”他語氣依舊冷淡，然而垂下的手腕輕輕顫抖着。

在原來的世界，鬼可以入侵，而我還有龍之介君也到了這個地方，誰說龍之介君的仇人就不會來到這裡呢？

龍之介君惱怒地和鬼打着口水仗，但鬼似乎鐵了心不告訴他，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也不忘傷害人。“你想見到的是你的家人吧，不過，别想了，你隻有在夢裡才能見到，你應該感激我才是，至少我讓你又聽到了她的聲音啊。”

餘下的身軀還在繼續消失，我心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拉住龍之介君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你為什麼一定要等到兩個人才下手？”

“抓兔子啊，我早就和你說過的，”他像個企圖惡作劇的壞孩子一般，“你們都是我的兔子哦，兔子們總是成雙成對的，一隻死在另一隻手裡才可愛。”

“是嗎？”我想起那隻被他拎在手裡的死兔子，還有袖口的白毛邊，“那哪隻兔子又死在你的手裡了呢？”

“健。”

我注意着他的神色，果然有一絲震驚，盡管轉瞬即逝，暴怒代替了原先的表情。但我已經得到我想知道的了，我捏緊拳頭。

“健？”鬼嗤笑一聲，“我可不是健。”

“健在我的肚子裡呢。”水泥地上首身分離的另一半，蒼白的手還可以撫摸着自己的肚子，格外驚悚。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龍之介君從我手裡抽走了匕首，靠近他然後蹲下，威脅性地甩了兩個刀花。

他沒必要這樣的，我已經殺了它了，不過也是為了防止鬼有後手吧。我聽見自己如此平淡地講着，連自己都萬分驚訝，“不管你是不是健，那個村落的老婦人是你的母親吧。”

“對啊，我是她的兒子，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永遠隻記得健，我難道不是她的孩子嗎？”他斜着眼睛瞟着虛空。

“她心愛的健不顧勸阻要偏去那個神社，她還要我去把他找回來——看到回來的人是我就那麼不能接受嗎？看着我一次次地給她送食物，她都不明白自己隻有一個兒子了嗎！”鬼極其凄厲地叫喊着，瞪着遠處的虛空，太陽也快出來了。

故事似乎也他的從隻言片語中逐漸完整了，逐漸癡傻但依然偏心兄弟的母親，和不願意放棄親人卻淪為野獸的人，也是他讓這片土地變成一座鬼村，除了幾個行動不便的老人，再無生息。

我走到龍之介君邊上蹲下身，勸誘着他，“你想怎麼樣呢？”

鬼的聲音更虛弱了，空泛的聲音傳出來，“……想讓她死……”

那種感覺又一次出現了，我的聲音就那麼說出來了。

“好啊——”我感覺有人在扯我的衣角。

“告訴我們，龍之介君想要的東西。”我繼續說。

“你們确定嗎？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鬼說。

“不行！”“确定。”兩個聲音幾乎是一齊響起來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龍之介君都抓上我的手臂了。

我不管不顧，估計拿出了前半生的強勢瞪了龍之介君一眼，“請說吧。”

“東京，晚上多出去走走，說不定你能遇上。”他把眼睛閉上了，顯然不想再和我們有什麼交流。

我長歎一聲，拉住龍之介君想離開這個黑暗之地，卻被他拂開了。“龍之介君？”

他站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出門，衣擺帶出刻意的聲響。我無奈地起身想跟在他後面。

“我叫田所光。”地上的他突然輕輕冒出一句，然後餘下的整個頭顱眨眼間便消失殆盡，悉數被空氣吞沒。

我停下腳步，“我會記住的。”沒有人會回應。

他不是健，他叫田所光。我會記住的，雖然，也許他希望記住他名字的人并不是我。

當我離開這間鬼屋的時候，不出意外看見龍之介君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場地上，一臉不愉快地看向遠方。通紅的初陽帶着冰冷的黃暈。

“你現在打算去殺了那個人嗎？”龍之介君語帶譏诮。

我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不，我不會殺她。”

“可你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