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最後都會死的，而且，我不認為他真的那麼想殺死自己的母親。”我和他一起看着遠方一跳一跳的朝陽。盡管兩個人的心思都沒有在這幅景色上。

也許他的确是有恨到她想讓她死的時候，但就連他自己，身為強大的食人鬼，也沒有真正動過手。那一個外人有有什麼理由相信，他真的是希望她被殺死呢？

我原本以為這個解釋會讓龍之介君滿意，然而他的臉色更難看了，在日光下幾乎是大理石一般的慘白。

“他是真的想那麼做的。”龍之介君冷冷地說，“别說你難道看不出來，那個老人已經沒有自己活下去的能力了！不殺她，那就是讓她餓死。所以他才決定由他人來終結她的生命。”

我：“我不會殺她。”

“即使這樣？”

“即使這樣。”

似乎有無法跨越的障礙存在我們中間，彼此都不打算走過去。我沉默地避開他的眼睛。

“那麼在下去。”芥川龍之介低聲說。

我猛然擡頭，深深地看着他，聲音裡帶着痛苦，“你瘋了，我從來沒打算讓你去。”

“你就不應該答應他。”龍之介君的臉上愠怒稍縱即逝，“在下當時應該直接捂住你的嘴。”

太陽徹底地升起來了，刺眼的光打在這幢小樓上，我答應過的人再無蹤迹，這裡也不會再有人被神隐了。

“為什麼？”我追問他。明明是為了我們能一起回去，對鬼的一次欺騙又怎麼了。

“她既沒有親人挂念，又無力生存，死亡對她來說也是仁慈了。”龍之介君堅持道，“在下會讓她體面地離開。”

他說完就打算回到那個小屋。

我抓住了他，他用力抽回，但被我用蜘蛛絲纏住，銀白色的絲線把我們的袖口接在一起。我不能讓他去殺死一個無辜的老人，此刻我已經有些後悔了，早知如此，當時不應該答應那個人的，即使要花更多時間找線索也好。

“你不可以去，龍之介君。”

“别命令在下。”他的臉因熱或者憤怒而微微發紅，說完，衣角就向上迅速平移，試圖割開蜘蛛之絲。

盡管知道羅生門割不開蜘蛛之絲，但我還是下意識地抽回手，結果反而被羅生門割開一道口子。

芥川龍之介并沒有傷害同伴的打算，見狀也立刻收回羅生門，焦急地抓住我的手，結果還需要我寬慰他别放在心上。

但是我還是不可控制地想起來，另一位芥川君似乎沒有誤傷過我。我沒有在怪龍之介君，我再清楚不過他根本沒有讓我流一點血的打算，這隻是一次小意外，不會比踩到我的鞋帶絆倒人更嚴重。我隻是想到，從前我和芥川君這樣用上異能力的打鬧也不算少，但最嚴重的時候也隻是扯破彼此的袖子，也許他對我實在是太忍耐也太關注了。

而我直到現在才發覺。

“你放棄這個想法了嗎？龍之介君。”我懇求道，同時看着他替我在傷口上打結，現在血流的不是很厲害了，也許它好得太快了。

“……”

他長久沉默着，久到太陽灼熱，風聲已停，我不能讓他為我做出的承諾負責，何況即使是現在我也不覺得那位老婦人就該被殺。

他依然不說話，但是似乎妥協了。

我正好尋找到了一個借口來轉移注意，“我想洗澡。”我看着龍之介君，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着。

“地上太髒了，你又把我像塊抹布一樣壓在上面。”

“我們進城，現在。”

我急促地說完，拉上他就往一個方向走去，好像不這樣做龍之介君就會突然趕去殺人一樣。

沒什麼關系，這隻是一次小插曲，龍之介君很快就會忘記的，隻要找到回去的路。我想着着不重要，但更多是因為我不想吵架。

我沒去看龍之介君的表情，但一定是不贊同不馴服的，但是為什麼他堅持要完成田所光的遺願，我不知道，也許是他認為自己和田所光有相似之處，也許不是，隻是他想完成承諾。

我完全不能不去懷念還在偵探社的日子，如果遇到了相同的情況，至少織田前輩也會贊同我的意見吧，織田前輩又比較擅長勸說龍之介君，晶子也能威脅一下他偏執的想法……

我是需要同伴的，更多的同伴。

這個想法在我心裡從來沒有那麼強烈過。

如果隻有我一個人的話，重新在這裡開始好像也不是什麼難以忍受的事情，但是龍之介君……我有些憂愁地想着，和龍之介君一起越走越遠。